哭泣,哀求,怨恨,无助,仓皇,绝望……它永远不会忘记那段黑暗的时光,烙入骨髓,悲凉了过去的记忆。身体突然渗进淡淡的暖意,很陌生又好似很熟悉。陌生,因为冰原上的幻兽从未感受过类似温暖的东西。熟悉,因为这暖意带着那人清浅又纯净的味道。

一缕缕亮泽的长发在眼前飘飞,苏墨伸手去拨,发丝凭空消失,一硕大的尾巴卷住她,尾巴尖啪啪地抽在苏墨的屁股上。苏墨疼得眼泪汪汪,模糊的视野里又是一朵烂花递了过来,巨龙爪子拈着花朵,很平静地看着她,“吃。”

她手里紧紧攥着几片岚羽兽的鳞片,尖锐的边缘已经割破了她的掌心,鲜血在冰雪中早已凝固成暗红色。千泽突然想起岚羽兽的鳞片似乎可以修复幻兽的生命晶石,眸光轻闪,心里有一块地方渐渐变得柔软。

那水獭却死死地咬着怎么也不肯放手,离渊疼得要掉眼泪时,不知从哪儿飞过来一冰柱狠狠地砸到水獭脑袋上。水獭呜得一声晕了,咕咚一声掉到冰池里,冒出两三个大水泡。离渊眼泪汪汪地抬起头,苏墨正好整以暇地擦掉手上的冰屑,冲他莞尔一笑。

佐伊的眸光闪了闪,他放在身侧的手突然紧紧地攥成拳,像是在拼命压制着什么不该有的冲动。半晌,他终于缓缓伸出手,指尖轻轻触在苏墨垂落的头发上。很普通的,甚至因为没有丝毫保养而变得糙的头发。

佐伊扶住她,利索地撕开自己的斗篷替她包扎手臂的伤口。苏墨轻轻推开他,“佐伊,你退下……露可现在很危险。”她转身毫不犹豫地再次向路加兽走去。佐伊静静地看着雪雾里若隐若现的娇小背影,心里泛起一阵酸涩和无奈交杂的情绪。

苏墨总是尝试着让他改变称呼,不是主人,也不是苏墨大人,她希望他叫她苏墨,平等地对待彼此。可是奇幻界的骑士从小就接受“绝对服从,尊卑有序”的教育,他很难接受这样“不敬”的称呼。

“佐伊,不要这么固执,跟着我你会不自由,甚至会做出自己不愿做的事情。你的双手是用来守护的,不是用来杀戮的。你不怕它们沾上鲜血吗?”苏墨缓缓说出这番话,她的语速很慢,每个字都如玉珠滚落,敲在他的腔上。

谁想到,才跑出几步身体便被突如其来的白光笼罩。佐伊只觉得身体像要被撑爆了,有什么在体内不断膨胀。白光中一个挺拔的人影逐渐成形。待白光散去,苏墨终于看到了佐伊的真面目。毫无遮拦地,一缕未着地,完全呈现在面前。

露可茫然了两秒,在苏墨脸红着松开手时,它的尾巴突然直立了起来!晶石红得要滴出血来,露可颤抖着站起身,从窝里跌跌撞撞地跑出去,跟喝醉了似的撞了好几次墙才爬出洞。

苏墨扯起嘴角笑了笑,“那就好,不要让他看到我的尸体,随便找个地方丢掉吧。”岚羽握着剑的手猛地一僵。明明很快就要没命了,明明面对着让所有人都恐惧的岚羽,她竟然还笑得出来,竟然在最后关心的不是自己该怎么活下去,而是那只路加兽的安危和伤痛。

老幻鱼没有搭理苏墨,他径直跃至离渊身边,一拳头砸在少年的脑袋上,“胡闹!!魂晶都被取出来了,想不嫁就不嫁?啊?!当初的新娘课程全白上了!!说,新娘课程里我在第一堂课上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在劫难逃。离渊在结界被破坏的瞬间闭上了眼睛。千泽……带我走吧。离渊在心里如此祈祷。久久没有被触碰的感觉。离渊茫然地睁开眼,少年澄澈的眸子正静静地注视着她。他并没有伸出手碰她。

它在替她疗伤。路加兽的唾是顶级治愈药水的基础成分。她既有些感动又莫名地觉得难为情。这种奇异的触感让她觉得燥热,岩洞里潮湿的空气似乎都变得干燥。

“在我放弃前,我不会允许你有事。”她轻声说,嘴角的血滴答一声掉到它的身上。佐伊不再挣扎,被她抱着安置在隆起的冰原岩石后。“在这里藏好,不到最后时刻我是不会放弃的。”苏墨用治愈晶石简单地治愈了背部的重创,她望着佐伊,眼神清亮。

这只兽定是极其忠于自己的主人吧。狼并未多想,只是单纯地把他们定义为主仆的关系。但是他们之间那种温暖的氛围,那种流露出深深情意的举动却在脑海里烙印了一般,挥之不去。

苏墨很自然地看过去,它爪子按在其中一页,眼神似在询问,“是这个咒吗?”苏墨摇摇头,“不是,它的咒印图案是……”露可安静地听苏墨描述完,乖巧地点点头,继续锲而不舍地翻书。

露可的手指擦过她温暖的唇瓣,腔被难以名状的狂潮席卷。他将脸靠过去,凭借着本能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晶石开始闪烁微弱的红光,露可被一种冲动驱使着,缓缓低下头,嘴唇覆盖上苏墨略显冰凉的唇瓣。

苏墨任他贴着自己的侧脸,即使他已经学会了人类的语言,行动上很多地方都保留着兽类的习惯。比如这样亲密的举动,再比如他在兴奋或激动时会控制不住地露出尾巴和兽耳。

苏墨留意到洞里有一个一米深的圆形坑洞。她脑子灵光一闪,将洞外凝结着的冰晶全部敲断然后丢进去。

它奔过来,轻轻撞向她的怀里。苏墨突然伸出手抱住它。她抱着它蹲下身,像受伤的野兽一样蜷缩起来。路加兽的卵不安地动了动,发出嗡嗡的声响。

苏墨把包裹扛在肩上,活动了一下冻得有些僵硬的躯体。风中突然传来尖锐的响声。苏墨的神经紧绷了起来。

“幻兽冰原位于岚国和北部魔兽疆界接壤之地,入口通常赋予森林的假象,人类和兽类误闯甚多。入口和出口只于夏月最后一日开启,形态变化莫测,难以探测其所在。冰原上魔兽与幻兽并存,种类繁多。终年严寒,环境恶劣。尚无族类长期定居。”

苏墨的心脏仿佛要爆炸了一般。她脸上,身上沾满了乌黑的血。粘稠,肮脏,在冰雪中迅速冷却。

苏墨抱着神农尝百草般坚忍不拔的神试遍了剩下的晶石。除了被刚才的“雷晶”麻痹,外加被“火晶”烫肿了手心外,她倒是没有受什么大伤。

苏墨抬起头,眼睛差点儿就瞪出来。佐伊站得笔直,修长有力的男身躯在雪地里比那著名的大卫雕像还好看。而倒霉催的苏墨正好是蹲着的,于是一抬头就毫无预兆地与小佐伊来了个近距离接触。

苏墨是见过一次了的,谁想到第二次了还是如此具有震撼效果,导致她直愣愣地盯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而很不巧的是,佐伊在苏墨长久的“炙热”的,实则是呆滞的注视下起了正常的生理反应。

苏墨面红耳赤地爬起身,脱掉自己的斗篷就甩到佐伊身上,“穿衣服穿衣服,要着凉了着凉了!!!”某个一紧张就会把话说两遍的家伙吼了一通后迅速转身飞奔着离去,而一直在旁边观察的露可带着些许懵懂地弯下尾巴探了探自己的白肚皮最下方。

什么都没有……=_=路加兽不知道自己幼年形态时某个东西是不会出现的,只当自己缺了让苏墨震撼又脸红的东西,很悲伤很委屈地耷拉了尾巴,慢吞吞地离开,暗自神伤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