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知道府内的开销是由我在掌管了吧。”挽妆的话语刚落,裕成就带着众人点头答话。

次日一早醒来,天色已是大亮。

“我告诉你,这事定是你来管了。”

主子不一样,说出的话却是一般无二的,都是称病。看来府中的清净日子过不长久了,裕成望着她们离开的身影,一个聪慧也就罢了,偏偏这两位都这么聪慧,不知最后的赢家究竟会是谁?

“我也没说妹妹不是真心来问好的啊。”挽妆使过眼色,从云及时地将白缘君扶起身来,重新坐回一旁的椅子上。

他究竟是哪里好,毫不费力就俘获了一众的芳心。

她不说话,余下的谷雨香与向元柳也自是不敢随意开口。席间闷闷的,无人说话,众人都只顾着吃食,一会儿便吃饱了去。

正随着太傅背书的齐华摇头晃耳,忽然一个转头便瞧见她冒出的头。她不由得地低下头,稍后再抬起头时,却正好对上太傅的脸。后果,自然是被太傅像拎小鸡般地拎进书房内。

跟她成婚当日,他留恋在风月楼,就连拜堂都是由迎亲使代为行之的,没想着今日纳个小妾,他竟然亲自身着喜袍出现。这就是喜欢与不喜欢之间的分别吗?

从前,她只期盼着,他能够骑着高头大马,牵着喜轿来将自己迎娶,然后为她生儿育女,两个人可以互相依偎着过平淡又幸福的生活。如今,这份期盼已经变作她人的现实,她的心愿是能够将他全部都忘记,就像就像这个人从来没有来过她的心里。

“歇息?”常季兰挡在正欲开口的齐珞面前,从上到下地细细打量这挽妆,轻声道:“自古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文府少爷在家纳妾,你这正室夫人不赶回去主持大局么?”

午后的日光有些毒辣,挽妆将屋内的躺椅拖了出来,搁在院里的大树下。自己用条手帕遮住双眼,胡乱地摇着手里的团扇,享受这片刻的闲静。

果真,刚踏入正厅便瞅见常季兰与齐珞坐在常西的一侧,不知道说了什么样的笑话,与另一侧紧挨着常西的赵春月笑得正灿烂。好一副其乐融融的天伦画面!

“慢点吃,小心噎着。喜欢的话,下次常姨再给你带。”挽妆爱怜地端过茶水,让容轩喝着。

凌锦翾身子娇弱,刚成为太子妃的那几年一直没能怀上。慧淑太后担心皇家子嗣中断,想与齐华挑选几名侧妃与侍妾的,结果为齐华婉拒,再加上先帝孝宗皇帝不喜欢男子纳妾,此时便作罢。直至孝宗驾崩的前一年,凌锦翾才诞下皇孙容轩。

“本宫说这些于你,并非是要你记得太后的好。”凌锦翾转过身,看向挽妆的脸色凝重起来:“本宫是想让你知道,你的这段姻缘,太后与陛下也着实尽力了。那文家少爷虽不是什么良人,但总归看在皇家的面上不会让你的日子太难过,你切莫再钻了什么牛角筋,毁掉这份平静。”

“那便好。你能来看哀家,哀家觉得这病也似乎好了一大半。”慧淑太后的注意力从一开始就放在挽妆的身上,似乎已然忘记地上还跪着的常季兰与齐珞。

慧淑太后自打先帝薨逝后就搬离了栖梧宫,迁居到佛堂。开朝以来,皇室之内仅有一朝太后在世,那便是肃宗皇帝的静贤太后与静安太后,寿太后。静贤太后婉拒先帝孝宗为她新建宫殿养老的提议,继续住在原来的锦华殿中,泰安四年便去了。而静安太后一直住在佛堂里,若不是逢年过节时内侍监备上赏赐,宫里只怕是没几人知道还有这样的一位太后。静安太后死的那年,梨花开得特别的美丽,绵延不绝的白色里,她悄然无息地躺在佛堂后院的床上,没了声息。如同她的封号,先帝没有给予她和静贤太后一样的送葬仪式,只是草草地交代了内侍监去处置,安静地葬在肃宗的妃陵中。

“老爷回府,少则两三个月,多则一年有余。”裕成垂首,尽职地答道。

凉风习习,从发间吹落,挽妆靠在从云的肩上,眯着双眼数起天空里闪烁的星星。

“那倒是,换作是我,我也宁可抱着那娇滴滴的花魁,谁愿意娶这个没人要的丑妇。”

后宫仅慧淑太后一人,膝下也只有齐华一个子嗣。当齐华看见这个年幼的妹妹时,不用慧淑太后嘱咐,他也特别地宠爱起挽妆来。这连带着,就连先皇也知道有这么一个常挽妆的存在。偏生挽妆虽长相清丽而已,但资质聪慧,品性端庄,不仅讨得安慧宁与齐华的喜欢,素日里极少展露笑容的先皇昱泓每次见到她,也偶尔露出笑意。

她对着铜镜里的自己,努力地撑出一个属于新娘该有的甜蜜笑容,心中的苦涩却泛滥成河,在心中奔腾不休。

徐多福又扫过一眼齐珞,眼中微微有些恨意,在转向挽妆时又悉数不见。“妆妆,这文家少爷虽然是京畿城里数一数二的浪荡子,但总归文府家大业大,你又是顶着赐婚的名声嫁进去,将来无人能撼动你嫡妻的地位,总比一直待字闺中要好上许多。”

睿渊回给他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她比我们想象中的都更为聪明。”

“那图还是得继续找,悄悄地找。”

“是。”裕成朝他点点头,已经明白他的意图。只有这样才能说明,他们不知道那个人的存在,不知道他的真实目的。只有这样做才能将自己重新隐与暗处,看着那亮处的人小丑跳梁。

门终于开了,婢女及时地戳了戳了从云,她随即起身,装作一直在院内等候的乖巧模样,将之前的种种掩饰地很好。

“从云姑娘,这是”裕成站在她的面前,故意停顿了话语。看上去确实很乖巧,如果不是之前与睿渊透过窗缝看见她偷懒样子的话。

“哦,是小姐特意选给姑爷的新夏衣。”从云冲他摆摆头,将他的目光引到身后婢女的手上。

裕成越过她,扫过那婢女一眼,尔后点点头,似是赞许般地说道:“少夫人果真不负‘贤名’,考虑得周全得体。”

听了他的赞赏,从云觉得似乎自己脸上也有了光彩,头也没似先前那般低了。

“进去吧,少爷正要出门。”裕成笑着,背着双手向院外走去。

从云气恼地扫过他一眼,明知少爷要出门,方才还与她说了那么多话。

见到从云进到屋子,睿渊将手中的笔搁下,带着笑意地看向她。

“姑爷安好。小姐说最近日头毒了,给姑爷准备了几件新的夏衣。”随着她的话语落地,身后的婢女就埋着头将手中的托盘奉上。

淡绿色的衫子,月白色的衫子,都是看起来颇为清爽的色泽。睿渊随意地翻了几下,对从云说道:“回去转告你家小姐,说她选的夏衣很好,本少爷很喜欢。”

“还有这个。”从云亲自将糕点从食盒里取出,放到他的桌上。“小姐听闻姑爷最近胃口不好,特地让厨房准备的青梅冻糕,清凉又可口。”

“好,我知道了。”睿渊摆摆手,并不理会桌上的吃食,自顾自的起身整理起衣裳来。

“回去吧。”整理了一会儿,他瞧着从云还没离开。这丫头该不是要守着自己吃完这东西吧。

“少爷不尝一点吗?”果然,从云开口便是这几句话。

睿渊无奈地随手拣起一块,一边向外走一边吃,毫无一点富贵人家的修养。从云冲他的背影瞥瞥嘴,怎么看都是自家小姐亏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