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妆拍拍安慧英的手,安慰道:“娘你也清楚,这桩婚事是齐华哥哥强加给文府的,文府少爷必定藏着很深的怨恨,若不让他将心中的这股怨都发泄出来,将来还不知道会由什么样的法子来折腾我。”

凌锦翾望过一眼容轩,又垂首径直吃起东西来,只是往昔所喜欢的吃食此刻都难以下咽。不是不喜欢了,而是心中藏了太多的委屈,让她一边想起从前的欢乐,一边想起如今的遭遇,眼泪在瞬间就毫无征兆地滴落下来。

看见挽妆的招手,从云便捧着手里的食盒上前。

“我明白。”挽妆闻言,附和地点点头。太后待她的好,她自是都清楚的。

搀扶着慧淑太后出现的皇后凌锦翾,一见到地上跪着的挽妆,娴静的面容上悄然浮现出一丝的笑意。

从云轻声应道:“是的,小姐。”

“少夫人的心意,老爷心领了,老爷”裕成的话语还未落地,便听得身后一阵嬉笑声传来。

树木掩映着的两层阁楼正好挡去外来人的探究,又放任了她仰望苍穹的自由。而正对着楼下,恰好有着一池不大不小的碧波,初夏的时节已有几支早生的芙蕖含了花苞。

母亲说的没错,这是她最后的一步出路,无论世人怎么嘲笑,她都只能紧紧地抓牢。

挽妆在从云的搀扶下,由着喜娘的指引,向常西和安慧英行礼,感谢他们的养育之恩,尔后便随着礼部派来的迎亲使,坐上文家的喜轿,在长长队伍的护送下前往文家。

“妆妆,有些人是注定会擦肩而过的。你固执了那么些年,也该瞧清楚了,如今文家虽不是一个好姻缘,但但”她的话语哽咽起来,心中的那番嘱咐竟是说不来。

安慧英欣喜地看着自己手中的圣旨,颤抖的双手轻轻地抚摸过上面的每一个字。这一次,不会再有人抗旨了吧?这一次,挽妆真的能够嫁出去了吧?

轻轻的一声长叹,到底是自欺欺人了。就算是在这里偷得浮生半日闲,她总有要去面对的所有的事,所有人。

“妆妆”

来人的声音很熟悉,也很近,就像是在身旁唤着她的名字。

“妆妆”

也许是来人瞧着她明明醒着却不肯回声,又轻飘飘地唤了一句,这一次声音更加近了,连带着他身上特有的淡淡香味都窜入鼻间。

该来的总会来,能避开一次却不会永远都能避开。挽妆忽然坐起身来,盖在眼睛上的手帕顺势滑落,她冷冷地看着眼前之人。

被她这般注视着,齐珞一时之间却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她,顿时手足无措起来。

从来出现在她眼前的他都是一派学者风度翩翩,鲜少会有现在这般慌乱的模样。挽妆嘴角挑起一丝冷笑,目光直视于他,一字一句地问道:“姐夫到这里何事?”

姐夫这两个字像是突如其来的一只蜜蜂,急速地扎进他的肌肤了,引来一阵颤栗。齐珞深深地呼吸了几口空气,才双眼含着愧疚与伤悲地说来:“你可是恼我了?”

“恼你?为什么?”挽妆扬起头,脸上冰冷的神情被自嘲的笑容取代。“我应该谢谢你啊,姐夫,若不是你为我觅的好姻缘,我这样的老姑娘也许会一辈子嫁不掉,老死在娘家。况且,文家可是天下第一首富,又是三代单传,我的用度怕是能让京畿城里任何一位妇人都眼红不止,这里面兴许包括你的王妃,我的姐姐。”

“你果真还是恼我了,”齐珞眼中的愧疚之色随着挽妆的话语越发的深切起来:“你从前都不会有这样的语气来与我说话的。”

“哈哈哈”挽妆大声地笑起来,似看见了一个天大的笑话,笑得连眼泪都似乎抖落出来。“从前,从前那是我的齐珞哥哥,如今你是我的姐夫,话语自是不同的。”

“我永远都是你的齐珞哥哥啊妆妆。”齐珞握住挽妆的双肩,言语中隐隐带着恳求。

“你不是!”挽妆打开他的双手,目光比夜色更加清冷。“我的齐珞哥哥早就不在了,从他抗旨拒婚的那天开始,他就只能存在我的记忆里。”

“妆妆,那件事确实是我考虑地有欠周到,所以才会让你饱受留言之苦我已经在尽力地弥补了。”当年太子齐华向先皇请旨,赐婚齐珞与挽妆两人,但齐珞却抗旨拒婚,让挽妆一夜之间从京畿抢手的新娘人选沦落成无人敢娶的“丑妇”。

“你不欠我任何东西,是我自作多情,让齐华哥哥以为我与你两情相悦,才会向先皇请旨。你什么错都没有,所以不必去尽力弥补,也不必对我有任何的愧疚。那件事只有齐华哥哥才会对我有所愧疚,不是你。”

挽妆的话语坚定,让齐珞僵在原地。若说是爱情,他自幼就将挽妆当做自己的妹妹一样看待,若说只是亲情,为何在听闻她这般决绝的话语后,心里竟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妆妆不要和我赌气了,好么?”

挽妆站起身来,从他身边经过,阳光正好,星星点点地从簇拥的树叶空隙中洒落进来,倒影在地上,像极了夜空里的闪烁星星。

“我从没和你赌气,我只是只是恨你而已。你可以选择娶任何一名女子,却为何偏偏要娶我的庶出姐姐,还为她闹得满城风雨。也许你会觉得值得,那么你便一直这般值得下去好了。我们的缘分尽在这里了。”

挽妆轻轻移开的脚步,忽然停顿下来。

“以后不要再唤我妆妆了,你应该叫我小姨子或者文少夫人,珞王姐夫。”

身后传来衣袖悉悉索索的摩擦声,女子的脚步轻轻地,却教他心中一阵冰寒。他们的缘分尽在这里了,就是说这个往昔记忆里娇俏的小妹与他再无瓜葛了吗?

“妆妆”他突然感到一阵惧意,转过身将那人的衣袖拉住,却对上她苍白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