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声道:“夫人礀色更甚从前。”

脑子里腾地跃出一道这样的声音来。

不过沈珩身份特殊,要想请他来替我安胎,估摸是比太阳打西边升起还要困难了。

我面含喜色地挽住了瑾瑜夫君的臂弯,在他耳畔边悄悄地说了句。

还是碧榕面色平静地接道:“我们只是太高兴了,夫人怀了身孕是件喜事,又怎会是不祥之事?”

次日,我再次把药汁倒进翠竹里时,很不凑巧地被沈珩发现了。我一转过身,他就在一面画有仕女图的红木镂空雕花屏风前安静地望着我,目光沉寂得像是一滩死水。

我摇摇头,“我没有不信你。”又瞅了眼药碗,我道:“等药凉了一点再喝。”

“是么?我吃过更好的。就在……”我微微一愣。就在哪儿?我明明吃过更好吃的栗子糕,可是我现在却想不起来究竟在哪儿吃过的了。

我摸摸胸口处,里边砰咚砰咚地跳着,分明也是盛满了对瑾瑜夫君的爱意。

我想起司马瑾瑜以前说过的话——“你若是再不听话,我就将你制成傀儡,让你日日夜夜都只能留在我身边。”

容槐县离都城的距离不远,约摸行了一个时辰的路程后,马车便停了下来。我褰帘往外一瞧,高大的城门上挂着蓝底金字的牌匾,其上写着“容槐县”三字。

我总算投降了,道:“我没有嫌弃你。”

不知怎么的,我忽觉有些不对劲,但哪儿不对劲我又说不上来。直到我用早膳时,尝了几口后,才发觉了是哪儿不对劲。

梨心说:“公主,别理她。她肯定是来找事的。”碧榕也附和道:“就是就是。”

外边传来鸟叫的声响,仿佛在同沈珩的鸟儿相互呼应似的。

我这才缩回了手。

我颇是心虚地将目光移到一株半人高的紫晶珊瑚上,瞧着晶莹剔透的光泽,默不作声。沈珩接过了梨心手上的药碗,道:“你们都出去吧。”

我拔开木塞子用了药,这药果真相当见效,不过是刚刚咽下,腹中就顿起一股热气,将胸腔里的闷气都给冲散掉了,且还隐隐带着股清凉的薄荷味道。

我放下包袱后,唤了小二抬了几桶热水进来。赶了几天路也不曾好好地沐浴过,身子难免有些不舒服。

我摸摸肚子,还真的有些饿了。

话音刚落,小谢宛腾地乱动起来,秦夫人一时抱不住,小谢宛掉在了长案上,幸好案上铺了绒毛垫子,摔下去也不见疼。

我扯出一抹笑容,道:“还是兄长想得长远,我会安心待嫁的。”顿了顿,我又说道:“王府密室里的三皇子……”

沈晏在幽冥穴前徘徊了许久,眼见盼了数十年的人就在前方,他只需往里边再走几步就能一睹阿宛的容颜,可他害怕。

皇后仍旧端坐在主位上,不过身边却多了个雯阳公主。我屈膝行礼,皇后摆手,“不必多礼了,坐吧。”

这分明就是同一个人。

有个念头跃进我的脑子里,该不会是那一群站在原太子党的人觉得是我碍了司马瑾瑜的路,所以现在才会掳了我要杀人灭口吧?

司马瑾瑜睨了我一眼,“不许拈花惹草。”

我立马将目光投于案上的纸张,白纸黑字,端的却不是兄长的字迹。我打了个激灵,问道:“兄长在模仿谁的字迹?”

他打了秦沐远一顿。

我听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如今的我少了一魄?而那一魄就在易风身上?”所以我第一眼见到易风才会有种久违的熟悉感?就因为他身体里有原本属于我的东西?

司马瑾瑜收回手臂,我暗中松了口气。不知为何,我对司马瑾瑜的碰触格外抵制。他一碰我,我浑身都不舒服,像是有虫子爬了上来似的。

我被问得有些不耐烦,但也只能耐心地说下去。阿娘听到后面,整个人眉开眼笑的,“阿珩果真待你很好。”

然后我嘿笑出声,“各位大侠可是迷路了?王府的正门在那边,直走左拐直走右拐,再经过一道朱红长廊便能见到,啊哈,若是不介意的话,我可以给你们带路。我素来都是助人为乐的……”

沈珩忽然牛头不对马嘴的说了句:“今日初十了吧。”

我上下打量了雯阳公主一眼。

他深情款款地望着我,“你既是谢宛又是萧宛,你无需吃自己的醋。”

沈珩道:“整个建康城都是阿宛与太子的闲言蜚语,皇后定也会有所耳闻,此回宴席,即便你不去,皇后也会指名道姓要你去。逃过了这回,下回还会有。”

后来,沈晏娶了谢宛,宁安公主知难而退,这事算是圆满落幕。于谢宛而言,她无比憧憬未来的生活,人生在世,能嫁给自己心尖上的人又有几多?于沈晏而言,却是风平浪静,以前身后一直跟着个小徒儿,如今身后也仍旧是跟着谢宛。

沈珩对我笑了笑,指间一捻,又是行云流水的琴曲。我垂首继续用膳,喝了大半碗的荷叶膳粥,吃了一个包子和半张烙饼后,肚里也有□分饱。

碧榕走近,规规矩矩地同兄长行礼,“碧榕见过世子爷。”说罢,她方是将汤药端了过来,“郡主,沈公子吩咐了,一定要趁热喝,凉了药效就不好了。”

他们的目光与我对上,我眨了眨眼睛。

沈珩又道:“碧榕,记住了,郡主体质偏寒,受不住冷的。入秋后,手炉和热茶是要时时刻刻备着。”

到大厅时,两个小厮守在门外。许是我一脸不善的模样吓着了他们,他们连施礼都忘了,我直接踢开门,冲了进去,对坐在檀木高凳上品茶的阿爹道:“阿爹,你不能将我指给师父,我不愿!”

司马瑾瑜面上并无诧异之色,看来是早已晓得的。不过转眼一想,桃枝既然能为司马瑾瑜办事,那么我这些事定也是有同司马瑾瑜说的,他会知道并不出奇。

仿佛有什么呼之欲出。

沈珩院子里还点着灯,门外并无小厮守着。我走前去,空出一只手敲了敲门。久久无人应声,我微怔,莫非师父不在?

“你……在算计我?”

我正在心中感慨时,忽然吱呀一声,有人推门而出,是上回见到的碧桐。碧桐手里握着扫帚,她在扫门前的雪,我细细地瞅了瞅,发现上回还是水灵灵的小美人现在眉角处多了些许皱纹。

这名字我似乎在缠了我十六年的梦里听过。

此时,桃枝和梨心端了茶水和糕点进来,梨心道:“郡主学了一上午也累了,王妃让我备了郡主爱吃的糕点。”

我心里凉飕飕的。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