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榕和梨心知道我得了喜脉后,神色极为震撼,望我的目光皆是怪异得很。我问:“怎么瞧你们表情似乎我得了喜脉是件不祥之事?”

顾盼晴的脸此刻红得像是傍晚时分的晚霞,眉目间满是少女情怀的羞涩,她含嗔地看了我一眼,“太子师兄,你看,她一直在取笑盼晴。”

我瞥了眼药碗里的药汁,黑不溜秋的,看得让人反胃口。

“口感颇差,也不够甜。”

瑾瑜夫君笑道:“傻阿宛,怎么睡了一觉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你姓谢,单名一个宛字。你我二人自小相识,乃是青梅竹马,你及笄时便嫁给了我,我们两人就一直在这个山庄里过了好几年直到现在。你瞧瞧你这性子,昨夜不过是喝多了点酒,今早就连自个儿叫什么都忘了。看来以后不许让你喝酒了。”

我再看他的神色,眉眼间是极为笃定的神情,仿佛我一定会同他生个叫婉儿的女娃娃。我不禁在心里打起鼓来,司马瑾瑜的旁门左道特别多,他上一世能寻些乱七八糟的法子追寻我到这一世来,现在也不知又弄出什么名堂来了。

如今我会胸口疼,兴许易风快要遭遇不测。

他半眯着眼睛瞅我,“阿宛是在嫌弃我么?”

碧榕轻咳一声。

噢,我想起来了,是想当太子妃的那个姑娘。

我顿感神奇。

我轻咳一声,不自在地道:“反正红盖头都扯下来了,也没必要……”

恰好此时,沈珩进了来,含笑接了梨心的话,“似乎有什么?”梨心屈膝给沈珩行礼,回道:“公主问前来拜访的人里有无单将军。”

说罢,不等我回答,车夫就已是急急地自个儿打下了帘子。

掌柜笑呵呵地道:“建康好呀,建康妙呀,我前几年有幸去过建康一回,远远地瞧了眼皇宫,那气势立马就把我给震住了。”掌柜停下步伐,“姑娘,上房到了。若是有何需要尽管吩咐,我们栈随时有小二恭候着。”

碧榕道:“其实也无妨,远看近看都差不多,不会有人发现异样的。”

谢夫人顺着女儿的目光一瞧,笑道:“这朵莲花雕得真是精致。”

兄长劝道:“阿妹,你打小生下来就与寻常人不一样,想必如今你也是知晓了。你既是不懂情爱,那么嫁一个能对你好的人不就好了么?阿珩待你如何,你是知道的,即便是爹娘也未必能做到阿珩所做的。”

当初沈晏得知真相时,就恨不得把秦沐远撕成碎片。秦沐远若是真心爱着阿宛也便罢了,可现在却活生生地让阿宛受了数百年的孤寂之苦。

阿娘担忧地看了我一眼,我道:“阿娘先回府吧,我陪皇后娘娘说完话后马上就回去。阿娘无需担心。”我仔细地想过了,这场皇位之争,无论是谁输谁赢,我都不会有性命之忧。

我还记得同一天我拜了沈珩为师。

门阖上后,密室里又恢复了黑暗。

殿里静了静,众人神色怪异,尤其是雯阳公主,望我的眼神又多了几分不善之色。司马瑾瑜脸色也不大好看,他忽然道:“平月,别让单将军看了笑话,过来这边坐。”

兄长轻笑:“阿妹可知为兄最擅长的是什么?”

无论沈晏武功有无被废,在沈晏心中,谢宛就是谢宛,即便是样貌其丑无比,他也不会计较。可别论如今沈晏满心满眼就只有谢宛一个。

对于司马瑾瑜此话,我不以为然。现在我最在乎的便是易风。可偏偏司马瑾瑜说一半不说一半的,真真是讨人嫌。我问:“易风到底是怎么回事?”

司马瑾瑜好无赖,我道:“你说过,未成婚前你不会碰我”

“哦。”我悻悻地道。

他们盯着我,像是在盯一只待宰的羊羔。

碧榕道:“郡主不让……”

此时,碧榕也凑到我耳边,压低声音道:“郡主,宁安公主曾经喜欢过沈公子。”

司马瑾瑜忽然笑了,“阿宛可是吃味了?”

沈珩忽道:“过多几日就是皇后的千秋宴,阿宛你好生准备。”

他沉默许久,最终还是应承了谢宛。

我一时间倒也忘了要与沈珩说些什么,就连碧榕和梨心何时离开的也不知晓。

此时,有人敲了敲门,碧榕端了煎好的汤药进来。兄长挑挑眉,道:“这丫环倒是眼生得很,是新招进来的?”

蓦地,我见到一黑一白的身影向我飘来。

说着,沈珩忽然停下来,探身拿过我刚刚放在躺椅上的手炉重新塞回我手里,“这几日天气转凉,你身子偏寒,不宜吹太久的风。以后出来时,记得要带着手炉。”

小厮道:“回郡主,王爷在大厅里……”

我咬咬唇,继续道:“太子可记得平月在相国寺里所说的话?前世归前世,今生归今生,无论上辈子是你欠我的,还是我欠你的,都是上辈子的事。如今你贵为一国太子,想要什么都能随手可得,何必纠缠上一世?况且……”我顿了顿,“太子有所不知,平月一出生便是无心之人,不懂情爱,太子若真与我配在一块,那真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此时此刻,我蓦然想起了那个缠了我十六年的梦。

这种时候,阿爹为何会在兄长房里?若说阿爹站在三皇子那边,而兄长站在太子那边,两人都是两位皇子身前红人,虽说是父子,但立场不一,两人应该会避讳才对。

我从袖袋里摸出红翡雕花簪,啪的一声甩在桌上,似笑非笑地道:“桃枝,你可记得我曾赏你百和香?你可知我为何要赏你百和香?”

此情此景……未免有些怪异……

“天理不容我也要娶阿宛为妻,天不让我就逆天而行。”秦沐远忽然笑了,“碧桐,你可别忘了,若非你告诉我沈晏在做些什么,我也不会想到这个方法。”

说罢,沈珩当真给我弹了两首琴曲,我听得如痴如醉,眼巴巴地看着沈珩,期待他再弹一曲,只不过沈珩素来是一言九鼎的,说一就是一,说二就是二。

我想要凑前去瞧一瞧新娘子的样貌,反正没人瞧得见我,我只需要弯下腰来,抬头一望,就能瞧见红盖头下的新娘子。

我陡然想起每一回沈珩见到我时,目光总是先落在我的头顶,继而才是我的脸上。

真真是美满之极呀。

蓦地,小沙弥转过身来,目露凶光地盯着我。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把刀刃,面容狰狞地向我扑了过来。我尖叫了一声往左边躲闪,很出乎意料的,竟让小沙弥扑了个空。

我只听过了空大师之名,却没有见过了空大师。对于了空大师的印象,仅多便是那一夜偷听阿娘和兄长的谈话,说什么沈珩还未曾见过阿宛却道出了同了空大师一模一样的话来。

易风这语气听得我青筋直冒,我怒道:“那你说说突然间要与我决裂是什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