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也温婉地笑道:“是呀,怎么一直盯着你爹看?”

碧榕接着道:“我们出去寻一寻吧,郡主,您安心在屋里等着,我和梨心一定会把银镯子找回来的。”

我想了想,“回去吧,此事便当作不曾发生过。”

我一介女流,委实捉摸不透。

宫娥应了声“是”。行至寒梅园时,异香扑鼻而来,漫天遍地的雪色下,朵朵寒梅在枝头上傲然怒放。我凑前一株梅树嗅了嗅,芳香怡人。

眼见午膳将至,梨心和碧榕皆是探头探脑的,时不时跑出屋外去瞧瞧,她们俩脸上就差写着若干大字——沈公子怎么还没来?

于是乎,谢宛成为沈晏的第一个徒弟,也是最后一个

若是事情闹大了,对谁都没有好处。

兄长左右张望了一会,压低声音道:“陛下命人彻查去年救济邵安蝗灾银钱的贪污一事,牵出了不少官员,尤以户部与工部为重。而殿下一直以来都是接管户部和工部的。出了这桩事,陛下震怒,撤了太子管理之职,并下令太子三月不得出府。”

梨心道:“易风公子的性情素来如此,郡主以前可是喜欢得很。不过后来沈公子来了之后,郡主就甚少去秦楼楚馆了。”

打从沈珩进府开始,我就不曾见过沈珩身边出现过姑娘。唔,几乎都可以用不近女色四字来形容了。此番还真的头一回见到。

我没有作答,懒懒地打了哈欠。梨心凑前来,小声地道:“郡主是不是和沈公子吵架了?”

我松了口气,迈着小小的步子跟上,始终跟司马瑾瑜拉开了点距离。说实话,对于秦沐远的那种死了也要挖出尸骨来成亲的感情,我心底只觉毛毛的。我难以想象,若是我死了,司马瑾瑜也挖出我的尸骨来,然后让我的尸骨穿上红嫁衣……

闲言蜚语我并不在意,我只怕阿娘念叨我。

“不孝子!”

桃枝和梨心皆是应了声“是”。

我急急地奔回了我的院子里,像一阵风似的飘进闺房,“砰”一声关掉房门,我提高声音道:“没有本郡主的吩咐,谁都不能进来。”

我绕过屏风,不远处的喜床上,果真坐着一身新郎服的沐远,他含情脉脉地凝望着身边的新娘子,明明是可怖的面容,但他一点也不害怕,仿佛身边的人不是一具死尸而是最为罕见的珍宝。

我险些就喷出一口血来,沈珩连这种事都知道这么清楚,这师父委实是太尽职了!不过我脸皮厚,为了琴曲可以不折手段。

忽有人喊道:“新娘子来了,新娘子来了,新郎官快去迎接。”

我轻叹了一声,蓦地有只手伸了过来,“我来。”

我叹了声,面有愁色。

桃枝柔声劝道:“郡主呀,沈公子都来了,你就安心在屋里等着沈公子吧。”

我此刻哪里还敢听,赶紧转移话题,“这装荔枝的铜盆挺好看的。”

我不明所以,今夜的易风怪哉。我蓦地想起宫里的事,我问:“你今夜一直都在这里?”

所幸这些日子以来沈珩对我的锻炼,我行起路来也快了许多。树林里枝桠沉沉,斑驳错乱的黑影像是吃人的妖魔,我心怀忐忑地跟了上去。约摸有一刻钟,我方是看清了易风的身影,依旧是平日的装束,背影匆匆,也不知他要去哪儿。

沈珩微微黯然地道:“以前时光难熬,便总想着学些新的东西。等以后你……”

我走到易风面前,笑意盈盈地道:“你长得真像我府里养的那盆翠竹。”我心思一向很淡,可偏偏对易风却有种莫名的熟悉感,总想着要去亲近他。

我又道:“那师父是嫌弃阿宛的孩子了?”

“甚好?”沈珩重复了我的话,又道:“怎么说?”

我默默地在心里道了句,我看阿爹你就是被沈珩灌了汤!

兄长叹息,“这年头当兄长也不容易呀,当风姿绰约的阿宛的兄长尤其不容易呀……”

沈珩定是不曾想过我这个未出阁的女子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目光透露出几分怪异,耳根子却是微微变红。我将沈珩的表情尽收眼底,浑身舒爽透了。

桃枝这才说道:“郡主,我这就去。”

师父沉默许久,直至天亮方是问了我一句,“你不后悔?”

碧榕是我的人,我断然不会让她在这里受了委屈,遂道:“碧榕,过来给我倒杯茶。”

司马瑾瑜也没开口,看来是不反对我的话了。

碧榕起了身,刚走到我身边时,司马瑾瑜忽然含笑看着我,“阿宛,我看你这丫环不错,不如给了我吧。”

我不知司马瑾瑜在打些什么主意,“难道太子殿下的府里缺人?”

司马瑾瑜道:“不缺,我就是想要你的人。”

这话好生欠揍!我道:“碧榕不行,太子若真的想要我的人,我回了王府后给你挑几个伶俐乖巧的过来。”

司马瑾瑜却是沉了脸,“沈晏送你的东西,你就当宝。”

我一愣,不知司马瑾瑜是如何得出这个结论来的。

我蹙着眉,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司马瑾瑜道:“你敢说碧榕不是沈晏弄来的?”

他左一口沈晏右一口沈晏的,听得我心里甚是不舒服。我看司马瑾瑜一直都陷在前世的恩恩怨怨里,到了今生,仍旧没有走出来。

我道:“碧榕是师父受我娘所托找回来的,跟师父没有干系。”

“你就懂得为他开脱。”

我皱眉,“师父他……”

“闭嘴,不准再提师父二字。”司马瑾瑜脸色阴晴不定,让我看得心惊胆战的,明明就是他先提起的。从进来开始,我可是一个字都没有提过沈珩。

过了会,司马瑾瑜的脸色又柔和下来,他对易风道:“明远,弹首曲子吧。”

琴曲渐生,以往我极爱易风的琴音,可对着司马瑾瑜这尊大佛,我压根儿就没有心思去听。碧榕在我身边侍候着,身子略微有些抖,我与碧榕的眼神对上。

她可怜兮兮地看着我。

我明白她的意思,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司马瑾瑜轻哼一声,“你们倒是主仆情深。”

我此刻已然明白司马瑾瑜不悦的地方是什么,估摸着他是怨念上一世自己的青梅竹马被沈珩抢了,所以这一世才会对沈珩有这么大的不满,我稍微提起,他就开始变得阴晴不定。

我轻笑了声,说道:“太子说笑了,我既是无心,又何来情深。我不过是不想回去后不好同我阿娘交待罢了。”我这话是在告诉司马瑾瑜,我这一世无心,那么沈珩也罢沈晏也罢,我都不可能会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