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今日去过桃林,便道:“桃林不能去。”

“郡主,现在该怎么办?”

雯阳公主睨我一眼,漫不经心地道:“不过是普通的发膏,我宫里的三等宫娥用的也是这一款。”

外边可比里边清静多了,我宁愿受着冷,也不愿去对着那一群比麻雀还要吵的贵女。我道:“我听说宫里有一处叫做寒梅园的,如今梅花可开了?”

梨心忽然惊喜地出声:“郡主郡主!沈公子来了!”

沈晏年少时,沈家曾遭人陷害,眼见牢狱之灾将近,谢南锋惜其才顺手救了沈晏一家。后来沈晏拜入天门,无双之名传遍大江南北时,沈晏也不曾忘记当年之恩。

丫环应了声“是”。

我也微怔,司马瑾瑜竟然没有和别人说?可是上回他那副模样,活脱脱就是想要人尽皆知。难不成司马瑾瑜心底另有打算?

易风虽是有些无礼,但我也不介怀。即便易风有些莫名其妙,可我心里始终觉得易风有一种久违的熟悉感。以前还只是有一丁点,许是多日未见的缘故,如今这种熟悉感愈发浓厚。

这几盆秋菊颜色亮丽,株高朵大,金黄的花蕊怒放,衬着百花凋零的秋色,似有无尽溢彩流光。

梨心忽然愤愤地道:“郡主,是不是沈公子不肯对你负责!他们北朝人瞧不起我们南朝人是吧?我们郡主聪慧可人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倾国倾城,哪儿配不上北朝人了?”

司马瑾瑜眉头一拧,“阿宛,唤我瑾瑜。”

我满意地颔首,“甚好。”沈珩对阿青道:“屋里乱了些,你去收拾收拾吧。收拾完便去歇息,不用守在这儿了。”

她这么一喊,其余的人也发现了我,皆是神色慌张同我行礼,未等我问话,全都迅速散开了,院落外只剩我一人。

掌柜上来殷勤地招呼我,我一脸严肃地吩咐道:“莫要声张,不能跟任何人说本郡主在这里。记住,谁也不能。”

因家中贫苦才卖身为婢,进王府时,年纪刚及五岁,家中有一嗜赌的阿爹以及身患重病的阿娘,并无兄弟姊妹。爹娘也在十岁时相继离去。

沐远的动作小心翼翼的,他轻揽着新娘子的肩膀,另一只手则是轻抚新娘子的脸颊,他的眼神像是在沉醉在里边似的,“阿宛,生前得不到你,死后得到你也是好的。”话锋蓦地一转,沐远目光阴鸷,“沈晏就是个该死的,他下辈子休想得到你。”

沈珩颔首。

可这铜鼓唢呐一停,大红喜轿安静得像是在画里边似的,连带着周围的人群也是静悄悄的,他们的神色与方才我所见的丫环所差无几。

沈珩摇摇头,“我去外面打些水回来。”

我眨眨眼,“闷了,你还会给我弹琴?”

梨心也帮忙劝着,“这里比不上王府,若是郡主当真病了,现在也下不了山。身体为重呀,郡主。”

太子殿下的东西不能乱收,我深谙此理,“多谢太子殿下抬爱,只是君子不夺人所好……”

“我没醉。”易风目光澄澈,他低声道了句:“我只是不甘罢了。”

我微微一怔,屏住呼吸往树干后躲。只听内侍又道:“请公子跟我来,殿下等公子很久了。”

沈珩瞅着我,温润的目光里多了丝涟漪。我被沈珩盯得不自在,“师父你总瞅着我作甚?”

我不介意他的无理,又笑眯眯地说道:“我叫萧宛,你叫什么?”

我心道:师父真是小气,不就结个娃娃亲,有什么大不了的。难不成本郡主的孩子还能差到哪儿去?我瞪了沈珩的背影一眼。

这番说辞信手拈来,说得本郡主也觉得颇是有理。

小厮道:“天快亮的时候。”

阿爹在讲着客套的开场白,我没细听,全神贯注地与沈珩相望,眼睛眨也不眨的,心想,本郡主跟人斗互望,可是从未输过的,别以为会个奇门遁甲术或是什么巫蛊之术就能斗得过本郡主。

此事知晓的也就只有我们萧家人。

我对很多事情都提不起劲儿来,唯有对听曲一事格外情有独钟。而在这偌大的都城中,又属秦楼楚馆的小倌易风弹得最得我心。

与师父相伴数年,我深谙师父的脾性,也不愿师父落得个诛九族的下场,遂想了一法子。在圣旨降临之前,我抢先与师父成了亲。

我瞅了眼十步外目瞪口呆的梨心和阿青,给碧榕使了个眼色。碧榕对我微微颔首,便将屋里的人都带了出去。门轻轻一阖,我冷静地道:“师父,你睡糊涂了,我是萧宛。”

沈珩的身体陡然一颤。

我推开沈珩,往后退了数步,定定地看着他的双眼,“师父,前尘旧事已了,你也该早点走出来。”

沈珩垂下眼帘,过了好久,他才抬起眼来。这一回,眉眼间多了几分坚定的神色,水光也消失了,不过双眼里还是有不少血丝。

“阿宛想得通透,方才的确是为师睡糊涂了,以后绝不会发生类似这样的事。”他温和地笑了笑,“我此回过来,是有些事要同你说的。”

沈珩挪了挪位置,示意我也坐过去。

我打量了下沈珩,见他面色正常晓得他当真恢复正常了,便也放心地坐了过去。刚刚坐下时,沈珩伸出手掌,掌心里有两截断镯。

是昨夜我扔出去吓唬黑衣人的银镯子!

我讶异地道:“这……”

“你见到他了。”

沈珩这话没有一丝疑问的语气,而是实实在在的肯定。我晓得瞒不住沈珩,也未打算过瞒他,便将昨夜碰见的事一一道来。

沈珩听罢,问我:“你打算怎么做?”

我眨眨眼,“我还能有什么选择?”我姓萧,无论阿爹能否谋反成功,我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萧家在,我在,萧家灭,我灭。

沈珩轻声道:“还记得我之前同你说的话么?离开南朝,寻一处……”

我打断了沈珩的话,“我不愿意。”

我之前本来就不大想同沈珩去隐,如今晓得沈珩跟我上辈子有瓜葛,我就更不可能会跟沈珩去隐了。更何况,沈珩得留下来助阿爹一臂之力。

“好,阿宛不愿就不愿,我不勉强你。”

我道:“兄长也是晓得此事的吧。”我联系前后一想,忽道:“兄长是阿爹故意放在太子那边的细作?”

沈珩颔首。

我压低声音,又问:“三皇子是何时被调换了?”

“夏日宴那一天。”

我想起夏日宴时在宫里见到易风同三皇子的人相见,之后在南风馆里又莫名其妙地要与我绝交,想来这里边跟三皇子脱不了干系。

我瞅了眼沈珩手心里的断镯,“昨夜你也碰上黑衣人了?可知他们是谁派来的?”

“嗯,在你躲进密道后,我就赶过来了。剩下的那个黑衣人被我收拾了。至于是谁派来的,我估摸着是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