雯阳公主是在第三日过来的,梨心提醒我上回因收礼一事出了糗。遂这回我特地抹了她送来的发膏,在她眼前晃了又晃,道:“公主的发膏当真是好用得紧。”

我出来时,侍候我那一桌案的宫娥也跟了出来,她小声地道:“郡主,外边寒,还是进殿里吧。”

我懒得搭理,歪头瞅着窗外的皑皑白雪。

而卲陵谢家之所以不能惹,除了曾经出过两位武林盟主的原因之外,就是谢家富可敌国。

沈珩对丫环道:“去把阿青叫来。”

兄长怔楞了下,“什么?!”

我瞥了身后的两丫环一眼,两人噤声。

闭门思过的最后一日,我让梨心在院子里摆了张躺椅和矮足小案,我悠哉游哉地抱着手炉半卧在躺椅上赏着沈珩前几日送过来的秋菊。

我斜睨了梨心一眼。

我指了指远处的水榭,“太子殿下,去那儿谈?”

阿青如小啄米一般狂点头。

“王爷和世子……”话音未落,答我话的丫环扭过头来,见着我,像是见到鬼一样,吓得脸色都白了几分,她赶紧行礼,“郡……郡主万福。”

离开王府后,我坐上轿子往一品楼奔去。有了前车之鉴,这回我老早就预订了一品房。到一品楼时,我从偏门进了去。

我单手支颐,细细地瞅着桃枝的生平。

新娘子看起来已经死了好一段日子了,几乎看不清生前的面容,可奇怪的是,我除了上一回被吓了一次后,这一回近距离见到时,竟然一点也不害怕,甚至心里袅袅升起一种久违的熟悉感。

我明白沈珩是为我好,我问道:“……今日也是老规矩?”

在我印象中,迎娶新娘是极其热闹的。从沐远所住的府邸看来,是个有钱人家的公子,按理而言,迎娶新娘自当是要一般普通人家的婚事要热闹得多。

未料沈珩却是一副黯然失色的模样,我眨巴着眼睛,问道:“师父,你看起来似乎有些不高兴?”而且……好像还有些沮丧?沮丧什么?

沈珩轻声道:“身居高位,难免会有太多的逼不得已。阿宛虽是不愿牵扯到其中,但你阿爹站好阵营时的那一刻,你便已是无形地深处于中了。你没得选择,只能去面对。若是阿宛当真不愿面对的话,大可与为师一道隐于山林,山林中只有你我,幽静悠然,朝看日出,夜赏星辰……”

桃枝此时开口道:“郡主,雨泼进来了,还是先回屋吧。”

司马瑾瑜的目光瞥向鎏金云纹铜盘,“你若喜欢,送你也无妨。”

易风揽过古琴,单手斜抱,仿若在弹琵琶一般,五指轻拨琴弦,琴音杂乱,声声刺耳。我上前夺过他的琴,冷声道:“易风你醉了。”

我刚想叫住易风,话音还未出口,忽有一内侍打扮的人走了出来,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易风公子”。

我怒道:“他如此欺负我,我哪能不上心?”这太子殿下真真是惹人厌,先是抢了易风,如今又来欺压我,若有机会定要往他身上贴三个字——黑心蟹!不仅仅心黑且横行霸道仗势欺人!

易风眉头微蹙,目光怪异地看着我。

桃枝小声地说道:“郡主,沈公子也许不喜欢娃娃亲。”

我努力地回想话本说了些什么,只可惜我记性不大好,只记得此话本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那销|魂之事,我便道:“话本中的夫妻感情之深,委实让人潸然泪下……”我坐得离沈珩很近,眼角一扫便扫到了一小部分的内容,我一目十行看之,又感慨道:“李娘子身患重病也要与其夫行鱼水之欢,只为早日能替李公子传宗接代,其气魄其孝义其情深感天动地呀……”

我问小厮沈珩晚上是何时回来的。

兄长这话逗笑了我,我轻笑出声,目光不经意地便扫到了坐在对面的沈珩身上,似乎打从我一进来开始,他的目光就不曾离开过我。如今我目光一扫,便与他的碰撞在一块,他的眼睛里漫上了温润的笑意。

我微怔,诧异地看着他。阿爹自从被封异姓王后,日子就过得愈发的谨慎,生怕哪一日陛下借机抄了全家,遂暗地里寻了奇人异士在王府里设了阵法和挖了地道,若是当真有那一日,阿爹便开启阵法以此抵挡官兵,好拖延时间让我们从地道里逃离。

桃枝离开后,我唤了其他丫环进来替我梳洗。梨心问我要穿哪一套衣裳时,我蓦地想起阿爹和兄长这几日也差不多该回来了。阿爹一回,定是不许我去那些不入流的地方了。是以我现在得趁阿爹没回来,赶紧把想去的地方给去了。

可圣旨若是一出,抗旨便是诛九族的罪。

我在屋里坐久了也觉得闷,便披了雪狐裘打算出院子外走走。

王府里的下人倒是勤快,不过一个上午,地上的积雪都清干净了。路经桃林时,梨心在我身后小声地嘀咕:“这天气可真冷,郡主的身子也不知能不能受得住。”

碧榕道:“总在屋里待着也不好,还是要出来走动走动的。”

“这也是。”顿了顿,梨心忽然神秘兮兮地道:“郡主,你知道桃林里闹鬼么?”

我停下脚步,扭头瞧着梨心,“闹鬼?怎么说?”

梨心张望了下四周,方是凑过来压低声音道:“我听其他人讲的,说是半夜时分,桃林里会有鬼魂凄厉地哭喊。那哭声简直可以用鬼哭狼嚎来形容了,尤其是大半夜的,桃林里漆黑一片,加上呼啸而过的风声,真真是汉可怖极了!就算是壮汉子也会被吓得心里发毛呀。”

我一听,与碧榕互望了一眼,心里晓得梨心说的就是昨夜听到的声音。

我微微沉吟,“你听谁讲的?”

梨心道:“我听厨房里的芸娘说的。”

我又问:“还有多少人知道?”

“应该不少吧,芸娘前些日子都被吓出病来了,在榻上养了好些日子,之后逢人就说。”梨心眨眨眼,“郡主,要不晚上我们来探一探吧。”

我瞥了她一眼,“不是嫌冷么?大半夜出来的,兴许回去后就冻僵了。”

梨心悻悻地道:“那也是。”

我收回目光,心里却是有了计较。我本是打算装作不知的,阿爹没有告诉我就是不愿我知晓,但现在接二连三的总有人误闯桃林,万一哪个当真这么倒霉的,踩中了机关恰恰好发现密道里的人,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