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测道:“也许是我这个宛,也许是另外一个宛,我并不晓得。”许是与司马瑾瑜单独相处久了,我心里倒也没那么害怕他了,我好奇地问道:“听说太子殿下也常常做梦?”

我钻进南风馆里,老鸨眼尖地注意到我了,但也不吭声,睁着眼闭着眼便当没看见。唯有此时,我才念起权势的好处来,想来司马瑾瑜欺我整我,为的估摸也是这份感受。

我再点头,又往四处张望了会,溜回目光时,兄长蹙眉道:“阿宛,你可有把兄长的话听进耳里?”

阿爹神色微缓,轻声叹道:“那便好。”

我微怔,沈珩目光灼灼地看着我,似是对我与易风如何相识极感兴趣

与武功高强的沈珩一道出门,我连侍卫也不带了,只有桃枝在身后跟着。建康是南朝都城,街道上车水马龙,商铺林立,其繁华自是不必多说。我与沈珩在街道边缓慢行走,许是沈珩样貌气质过于出众,打从我们一出王府,总有姑娘家不经意望过来的目光。

阿爹走后,我惊吓之余也忘了那本的话本了。

话音未落,脑子里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起了梦中女子所说的那句话——师父什么都好,唯一不好的便是不爱我。

桃枝与梨心面皮一抖,纷纷垂下了头,我只见她们二人肩膀抖动,好一会才抬起头来,桃枝一本正经地道:“神奇郡主阁下,待宴席开始时,莫要露出您腐朽的一面。”

未料沈珩却也不怒不傲,只是静静地看着我,唇角微弯,一副好脾气的模样,“郡主想学什么?”

“郡主,是不是又哪儿不舒服了?”桃枝的声音蓦然响起,带了几分惺忪的睡意。

我的嘴角含上了抹微笑。

真是气煞我也,司马瑾瑜真真是仗势欺人!待我回府了,一定要扎个小人,钉上司马瑾瑜的时辰八字,再诅咒他一辈子都被三皇子压在头上!

桃枝此时开口道:“郡主,雨泼进来了,还是先回屋吧。”

梨心也帮忙劝着,“这里比不上王府,若是郡主当真病了,现在也下不了山。身体为重呀,郡主。”

倾盆而下的大雨,风一吹,便泼湿了我的裙裾,脸颊上也有了雨水。我拿袖子擦了擦,瞪了眼司马瑾瑜的随从,方是回了禅房里。

梨心在热水里打湿了汗巾,给我细细地擦着脸。

桃枝柔声劝道:“郡主呀,沈公子都来了,你就安心在屋里等着沈公子吧。”

我方才不过是想试一试司马瑾瑜的态度,也没想过要真的离开禅房。如今试出来了,我也不打算再做些什么。

半盏茶的功夫后,我听到有脚步声响起,但却不是停在我的禅房前。我推开了窗子,瞥见有一沙弥停在司马瑾瑜的禅房前,轻轻的三道敲门声,“殿下,方丈有请。”

我赶紧关了窗子,须臾,开门声响起,几道不一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与此同时,又有人敲了敲门,“郡主,方丈有请。”

我有些诧异,了空大师为何要一前一后地把我和司马瑾瑜请过去?我百思不得其解,但难得有个出去的机会,我自是不会错过。

梨心给我穿上了蓑衣后,我才开了门,门前的小沙弥却望了眼我身后的梨心和桃枝,合十轻道:“方丈只请了郡主一人。”

我会意,便对她们道:“桃枝,梨心,你们俩留在这里。”

我跟着小沙弥走,走了好一会的路后,我忽觉有些不对劲。周围的草木渐多,人烟渐少,这小沙弥分明就不是领我去见了空大师的。

我警惕地道:“不是去见了空大师么?我怎么记得了空大师是在那一边的?”

小沙弥没有说话,我心中愈发不安,摸了摸头上的发簪,很沮丧地发现唯一一根簪尾锋利的给司马瑾瑜扔掉了。那根看似奢华的红翡雕花簪连肉都戳不破!

我向后退了几步。

蓦地,小沙弥转过身来,目露凶光地盯着我。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把刀刃,面容狰狞地向我扑了过来。我尖叫了一声往左边躲闪,很出乎意料的,竟让小沙弥扑了个空。

我趁机就跑,这个时候也没时间去想往哪个方向跑,只想着要摆脱掉这个小沙弥。

我从来都没有这么感激过沈珩,若非当初沈珩训练我跑步,天天绕着王府跑五圈,想必现在我就成为刀刃下的亡魂了。我鼓足了劲儿往前跑,小沙弥也追着我跑。

不知跑了多久,我周围的景观都变了,周围都是林木。

我蓦然想起了司马瑾瑜的那个面无表情的随从,随即扯开嗓子大喊,“你再不过来,我就要死了!本郡主死了,你们太子就百口莫辩!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小沙弥肯定不是太子的人。司马瑾瑜没有理由要杀我,我若是在相国寺里死了,最大的嫌疑人就只可能是司马瑾瑜。司马瑾瑜不可能会冒这个险的,况且我死了,司马瑾瑜一点好处也没有,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得到阿爹的支持。

谁会站在杀女仇人的阵营里呢?

果不其然,我的话音一落,就有人跳了出来与小沙弥打了起来。我气喘吁吁地靠在一颗大树上,大雨如注,我脸上的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水,眼前的景象也一片模糊,小沙弥和司马瑾瑜的打斗我基本上看不清。

我深吸一口气后,也不管喘没喘够气,撒开脚丫子继续往前跑。现在敌人相斗,不管谁赢谁输我都乐意,若是两败俱伤那便更好。

不过上天亡我也……

刚远离了猛兽,现在又相当倒霉地踩到了猎户挖的陷阱。噗通一声,屁股着地,疼得我的心肝紧了又紧。我抬头望了望,这个陷阱至少有两人高,只靠自己一个人定是爬不出去的。且雨下得这么大,洞里已有不少积水,若是这雨连续下一夜的话,估摸明天我就能成淹死鬼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么高的洞,我摔下来时除了臀部微微有些疼之外,竟能完好无缺,没断腿断手的。我揉了揉臀部,叹了声,心中苦哉。

本郡主怕死,若有得选择,我肯定是乖乖地跟司马瑾瑜处一夜,坏了名声便坏了名声,也好过现在等着做淹死鬼。我扯开嗓子大喊:“救命呀!”

雨声覆盖了我的声音,我万分绝望。

我苦兮兮地靠在泥土上。

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后,我听到了天籁般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阿宛?”

我惊喜得眼泪都掉下来,声音里也带了哭音,“师父师父,阿宛在里面。”

沈珩跳了下来,我泪眼婆娑地扑到了沈珩身上,“师父再不来,阿宛就成淹死鬼了。”沈珩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背,“阿宛别怕,师父在。”

说罢,他搂住我的腰肢,脚尖一点,很轻松地就回到了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