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笑道:“好多了,不过是小毛病,哪里值当姐姐亲自来看。侍书,快上茶!”又让珍珠坐下。

赵姨娘一惊,道:“太太息怒,我的意思是环儿是弟弟,聪敏自然不及宝玉了,又哪里比得上他懂事呢?便是环儿有时贪玩些,也是有的。我也不敢拘紧了他,才致他如今这样不爱读书只知玩闹。太太放心,日后我一定看好了他。”

二人说笑一阵,便慢慢一面说一面回去。

而这怡红院里,珍珠闷在房中,拿了绣绷绣了几针却发现用错了线,便索掷了针线,拿了小剪子就要将那已做了大半的春柳莺啼的绢子给剪了。可那剪子快要触及绢画的时候,突然就收住了,心下暗暗生恼:这是怎么了,何必要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

正在这时,那玉钏儿悠悠醒过来了,面上却还如白纸一般,见了王夫人便浑身如筛糠一般跪在地上,哭道:“太太恕罪,我、我……”

珍珠便叫关了门,拉了麝月等人坐下,道:“你且和我说说事情的经过。”

珍珠晴雯忙含笑谢过了,各自把玩,又细看那针脚线头,倒有些独特之处。

珍珠道:“那你去吧,别耽搁正事。”小红道谢去了。珍珠便往贾母上房去。

宝玉听说,忙笑道:“可巧的很,姐姐替我问妹妹好。天热,我就不打扰妹妹休息了。”

小红道:“姐姐要的是什么线,什么颜色的,是扎花的么?”

贾母这一两日被宝玉与凤姐儿魇镇之事闹得心力交瘁,原还撑着,如今见他姐弟二人都好些了,便有些撑不住了。见王夫人这般说,又宝玉凤姐儿两个都安稳睡了,王夫人也在,里里外外伺候的也都是人,倒也放了心,便道:“如此我便回去了。只是你们好生看着,若有什么不好即叫我,若是宝玉和凤丫头醒了,也叫我。”

宝玉道:“不过是我自己不小心,没什么要紧的。”

雪雁咕哝道:“我不过是气不过。”

王夫人笑道:“她们姐妹们搬进园子里去,本是娘娘的意思。让宝玉进去,是想着宝玉同姐妹们一同长大,若不让他进去,只怕让老太太不喜,此是一。这二么,咱们家的姑娘都是好的,宝玉虽是胡闹不懂事,但姐妹们的话也是听得进去的。若能随了姑娘们读书上进,日后也能有个好前程。

贾母笑道:“唉,真是岁月不饶人,还记得宝玉他们才出生时候呢,如今们眨眼就长这么大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待梳好了头,宝玉看珍珠脸上犹是淡淡模样,心中不由惴惴起来,便去拉珍珠身上穿水蓝绣如意花纹对襟袄儿袖子,道:“好姐姐,莫不是还在恼不成?姐姐话是金玉良言,不听姐姐话,就报应上了,在林妹妹屋里吃了个闭门羮。云妹妹也恼了。好姐姐,可别生气了。”

麝月道:“怎么说。”

珍珠再糊涂也明白了一二,张口看着孙氏和花自芳,说不出话来。

孙氏拉着珍珠左看右看,看个不住,只觉怎么也看不够,却知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便道:“我也该给这里老太太请个安去。”

宝钗道:“那东西虽好,却终究太重,不是常人享得起的。蓉大再好,不过是个侯府的长孙媳妇罢了,可别折了后人的福气。”

秋纹悄悄道:“我听说呀,蓉大的棺木可是从薛家的的铺子里来的,说是从前一个什么老千岁要的,万年不坏呢!这薛家到底是皇商世家,好东西都不眨眼的给人家了。”

珍珠心头一跳,只好道:“回太太的话,是有这事儿。只是却并不是二爷与人打架。‘听说’是那人不好,说了什么不干净的话,二爷有些恼了,和人纷争了几句。几个小厮们远远看了,以为是二爷受了委屈,便吵吵起来,看着闹得凶,其实也没甚大事。”

宝钗点点头,叹道:“姨妈是极不易的。”

宝钗一愣,似是不知该如何答话才好,半晌方道:“不过是两句俗话罢了,有什么意思。”

宝玉便道:“姐姐怎么不喝?”

秋纹笑道:“早给姐姐备下了。”叫小丫头将温着的稻米粥与两样小菜拿上来。珍珠哭笑不得,只得用了膳,陪着她们掷骰抹牌,倒也易打发时光。

鸳鸯道:“我怎么就没有钱了?你忘了我是谁了?我可大小也是个财主!老太太可是大方的很,这么点银子,我还看不进眼里。”

回了房,众人都在,麝月秋纹晴雯等人见了,都各自欢喜,十分亲热。珍珠一一问了好,宝玉此时不在,听说是往梨香院去了,是金钏儿陪着去的。晴雯话里话外透着如今宝玉似对“宝姐姐”十分亲热,言语中颇有些不以为然。珍珠也不多问,只回房换了衣裳,揽镜自照,见眼睛有些红肿,便拿了脂粉匀了,妆点毕了,方往贾母房中来请安。

珍珠不由有些厌恶,面上却是含笑道:“大娘快坐,我虽蠢笨,可哪里能忘得了王大娘呢,那年我娘病了,我还去大娘家借过粮呢!只是可惜了大娘家也不宽裕,我倒是给大娘添了不少麻烦呢!”才怪!

孙氏和珍珠都慌忙来看。花自芳见母亲妹妹都急了,忙道:“没事没事,只是突然被砸了下,吓到了,并不疼的。”说罢动了动脚,孙氏和珍珠见他脚上活动自如,方才放了心。

花自芳道:“是呢,热水还多的很,快洗吧!”

鸳鸯一旁拉拉她的袖子,贾母宠溺一笑,道:“你是个孝顺孩子,今儿既回去了,不如索在家多住几日。”

说话间,已是直到快掌灯的时候,凤姐处来了个小丫头,道:“二打发人去了,姐姐家里都好,听得了信,就说明儿一早就来接姐姐家去。”

小红和她倒好,便道:“这是怎么了,这么急?”

珍珠知道鸳鸯最是忠心贾母的,爱贾母之所爱,恨贾母之所恨,看她的态度便可见贾母的心意了。而贾母定会透出意思来,想来林黛玉的处境是无忧的了。

那边宝钗笑道:“妈放心,咱们的屋子也收拾得差不多了,咱们将就几日,等闲了,再好好整修就是了。”

进了门,便见伺候的鹦哥,如今该叫紫鹃了,迎了上来,笑道:“两位姐姐怎么来了?”

贾母恐黛玉饿了,便命上茶果点心来。琥珀等人忙去上了来,一一摆上。珍珠正端了一碟樱桃梅子放在黛玉旁边的几上,才要和黛玉照个笑脸,为以后奠定美好的基础,便听那边王夫人的话说道:“有没有,有什么要紧,该随手拿出两个来给你这妹妹裁衣裳。等晚上想着叫人再去拿吧,可别忘了。”

彩云听她话中似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思,心中惴惴,哪敢迟疑,忙忙便往宝玉房里去,传了王夫人的话,令众人都往王夫人正房去。

不想过了几年之后,已过而立的贾政竟看上了一个姓赵的丫头,也是府里的家生子,模样好,子也好,尤其嗓子更是娇媚如莺啼。初收了房,没几日便带了到王夫人跟前,叫禀明贾母,抬做姨娘。把王夫人气得险些咬断了牙,闹了一场,竟厥过去了。请了太医一看,竟是喜脉,得,这下什么阻拦的理由都没。连贾母都发了话了——你怀了身孕,谁伺候他呢,这不正好么,他难得有看上的,你既是贤妻,怎么做这等嫉妒之事?——王夫人无法,只得应了,背地里不知撕了多少帕子。

想到这里,鸳鸯不由把剩下的七分好胜之心也淡了。又听珍珠道:“……宁为穷□,不做富人妾……”

一句话说得可人面上通红,骂道:“作死的小蹄子,给你点颜色,就开起染房来了!看我不撕烂你的嘴!”说着便上来撕她的嘴。珍珠告饶不迭,求饶道:“好姐姐,饶了我吧!”闹了半天,连发髻都乱了,忙至可人处用她的妆奁收拾了一番,才收拾好,便见便见麝月秋纹几个上来,满面笑容地带了她们各处看去。

探春抿着嘴笑道:“你见了老祖宗身上戴的那个福寿绵延的如意金边荷包了么?”

外面周妈进来,见收拾地十分妥帖,也含笑点点头,与珍珠一道,一左一右落后湘云半步,往贾母上房去。

王婆子一出了门,便命把式将车往花家赶,待到了花家,便见孙氏在园中晾衣。

贾母笑眯眯地道:“我怎么听说你们太太先打发了两个去茶房里?”

那来的婆子想道:“那边事多,推到这会子才完呢!”转头带了女孩儿们进去,只见里面三四个大木桶里装着热水,一个婆子上来,挽起袖子,道:“把衣服都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