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野低垂,在寂寥的江心里,那一点遥远的光亮。
它高高昂起头,嗓子眼发出诡异的怪笑声。
那段时间,白术成了东府最清净的几个人之一,虽然钱少,却万分快活。
我,又是谁?
是它吗?
这座在前宋勉强还能算个沾个龙兴之地的小城,随着帝国的轰然倒塌,一应风流都做烟云散。
脊骨犹如升龙陡然一下拉直,大筋如皮筋嘭弹,身体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
用任何言辞都无法描述那一瞬的痛楚,身体中每个细胞都在传递痛的感官,肢体如同僵硬的机械,再然后,眼前就陷入绝对的漆黑。
这种堪称作弊的方法,等若将武学经验和境界一股脑塞进身体里,像是前世中佛门的灌顶,足足省却了白术数年的苦功。
白术和铁柱不约而同,朝后齐齐退了数步。
嘭!
两人顺着软梯往下爬,谁也没有说话。
四下僻静无人,老婆子也格外放肆,声音遥遥传来,震得白术耳鸣头眩。
隔壁钱大娘一家,猴子他足足有五个兄弟姐妹,就连打架,也比别家有声势些。
娘不止一次抱怨爹的没用,在抱怨完后,又接着抱怨自己的肚子。
在娘眼里,好像只要多生孩子,他们这一家的光景,就能红火起来。
从小到大,男人就在抱怨里慢慢长大了。
声音越来越高,越来越刺耳。
为什么?做错事的不是她么?
为什么她还能这么大声?
男人双手微微颤抖,他突然有些害怕。
他害怕被旁边人家听见。
不,他们一定听见了,或许他们还正躲在墙角笑。
他害怕明天早上,自己该怎么做人。
男人捂住嘴巴,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
咳大声点,再大声点……
他在心底对自己说,这样,他们就听不清了。
枕头从后面狠狠砸在头上,鞋子、钥匙,箱柜,衣服
芝麻一样的小圆子,和纸包一起落了他满身。
男人往地上抓了一把,那是他的药……
他突然再也忍不住,死死抱住膝盖,把脸埋下去,像小时候被娘揍了一样,放声大哭。
在哭声里,他忽然想起了娘。
娘每次揍完自己,都会给自己煮一碗红糖鸡蛋。
男人至今还记得那个味道。
两大勺黑糯米酒,一颗鸡蛋,一整块红糖。
鸡蛋黄浮在糖水里,冒着甜甜的热气,一口下去,让人满足的甜香和热气从舌尖直窜进胃里。
那是属于童年独有的味道。
娘早就死了,他也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起,再也没有尝过红糖鸡蛋。
男人整张脸猛烈地白了起来,哭声被打断,他死死捂住嘴巴,像是要把肺给咳出来。
娘,娘……
他怀着最后一丝希望,坐在床上的女人会扶起自己,会惊慌失措。
但什么都没发生。
男人不知道自己咳了多久,等眼前乱窜的金星消失后,他勉强看清。
自己又咳血了。
他扶着墙慢慢撑起身子,转过头,坐在床上的女人一脸坦然,翘着脚,鄙夷地望着自己。
“嘿嘿~”
笑声从旁边的门里传来,待男人去看时,窗户被人急急一把关上。
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