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断什么断,什么乱七八糟的,我看你们是吃饱了撑的,没事找事。“典狱长把案卷重重地往桌上一摔。

那个叫力哥的牢头一边抽烟,一边从木桶底下捞了一点厚实的放进阿辉的碗里。

“失敬失敬,小的向各位前辈行礼了。”凌云鹏双手抱拳作揖。

“你疯了?“赵锦文不知凌云鹏有何妙招,但这一设想在赵锦文看来过于疯狂:”你以为清水湾监狱是你家后院,想进就进,想出就出,搞不好,你进去了,就再也出不来了。云鹏,你要搞清楚,你现在所做的一切都不能以政府,军方的名义帮你解决问题,这要是被捅出去,戴局长也保不了你。“

秦守仁停了停,深深地叹了口气:“我以为让贤儿逃出蓬莱村是给他找了条活路,哪想到还是送他去了阎王殿。”

秦守仁怕月茹知道实情为他担心,便跟月茹说要去山上采草药,给安康堂备一些货,月茹点点头,给守仁准备了一些干粮。

“你后来就没去找过?”冯德贵听秦守仁这么说,也觉得蹊跷。

二龙哈哈一笑:“我跟你开玩笑的,你还当真了,我大哥说了,你这回冒用他的名号用得好,给咱青峰岭的兄弟露脸了,以后咱也要开始打鬼子了,否则对不起草上飞这仨字。”

“原来是这样。”秦守义听完凌云鹏的叙述之后,方才明白云鹏搭救自己的目的,是想要把他吸纳为别动队的一员。

凌云鹏没想到,居然是戴雨农想要见他,有些诚惶诚恐,连忙立正,行了个军礼:“局座,在下第十八军九十八师五八三团三营营长凌云鹏。”

“秦家老二都已经离家大概三年了吧,难道是他回来杀鬼子了?”

“哪里哪里,道听途说而已。”那位戴眼镜的先生谦虚地笑了笑:而且我还听说草上飞跟他的手下每次都是只劫财,不夺命。不知为何这次破了这规矩。这次他是只夺命,不劫财。”

从黎明时分开始,日本兵就在蓬莱村的校场上搭建绞刑架,他们用汽车运来了长长的木料,二十多个日本兵在校场的高台上敲敲打打,安装绞刑架,经过几个小时的忙碌,终于完成了这一工程。

“唉,国运不济,子民难安,只能受制于人啊!你以为就你一人憎恨小日本?其他人全都甘愿被欺凌,甘愿被踩在脚下?甘愿当亡国奴?有多少人想要站着死,不愿跪着生,可是眼前胳膊拧不过大腿,逞一时之勇只能适得其反,小不忍则乱大谋。小日本固然可恨,可光靠你这样单打独斗的蛮干有屁用,还不是连累我们大家伙?“秦守仁望了一眼这个老是惹是生非的小弟,又是心疼,又是恼恨:“我听说村子里有不少壮劳力都偷偷地跑到南边去了,说是那里有专门打鬼子的部队,要不,你也去那里找找看,说不定还有条活路,按你的性子,你这条小命不知还有几天可蹦跶的,早晚得出事。你以为这次日本兵被毒蛇咬死的事就这么完了吗?他们肯定不肯善罢甘休的,你呀,还是赶快逃命去吧。唉,这年头,死在外头跟死在家里没啥区别,好歹死之前还能嚎几嗓子,拉几个垫背的,死得像个爷们样。”

秦安邦见幼子如此顽劣,怕他难服管教,便送他去慈安寺的觉慧大师那里做了个俗家弟子。

“我……我只是……姓……姓苟,排……排行……老二,又……又不是……不是狗,干嘛老……老是叫……叫我二……二狗子?”

“那我呢?”傅星瀚见狱警没有给他打开手铐,很是着急。

“你在里面再多待会儿吧,等典狱长恩准了,再放你出来。”狱警砰地一声把牢门关上。

凌云鹏被狱警带到了接待室,凌云鹏一看,是杨景诚,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

“凌先生,我是受你舅舅赵先生的委托,担任你的辩护律师的,敝姓杨。”

“我舅舅他人呢?他怎么不来见我,是不是觉得我给他丢脸了,所以不肯认我这个外甥了?”凌云鹏一脸不羁的模样。

“不是的,赵先生是很牵挂你的,希望我能帮你辩护,为你减少刑期。”杨景诚耐心地给凌云鹏作解释。

“那他为什么不来保释我?不要嘴上说得好听。”

“凌先生,因为你抢的是日资银行,所以保释的难度有点大,他们若是不点头,你舅舅也没办法。”

“他要是心疼我这个外甥,他什么办法想不到啊,分明是他不愿意想办法救我出去,杨律师,你先回去,让他来见我,我有话对他说。”

凌云鹏说完,站了起来,朝牢房走去。

杨景诚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站起身来,拎着公文包离开了接待室。

“这小子还真够拽的。”狱警横了一眼凌云鹏。

凌云鹏又被带回了禁闭室。

“怎么样,你是不是有机会可以出去了?”傅星瀚着急地望着凌云鹏。

“你不出去,我出去干嘛,只有你离开这儿了,我才算是没白来。”凌云鹏又坐回原地。

“唉,这清水湾监狱可是远东排的上号的大监狱,想要出去,谈何容易。”傅星瀚有些忧心忡忡,虽然凌云鹏给他点燃了希望,但他觉得这个希望非常渺茫。

“你放宽心,总会有办法的。”凌云鹏风轻云淡地说了一句,但依然无法让傅星瀚放宽心。

就在杨景诚离开两个小时之后,狱警又打开了禁闭室的牢门:“凌云鹏,出来,你亲属来见你了,你小子还真是好福气,这半天不到,居然有两个人要见你。”

凌云鹏朝傅星瀚挤了挤眼睛,随后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凌云鹏知道,这次该轮到赵锦文出场了。

果然,西装革履的赵锦文出现在接待室,一见到凌云鹏,就连忙走了过去,刚想去拥抱凌云鹏,却被狱警喝住:“坐下,不准接触。”

赵锦文只得坐到凌云鹏的对面:“云鹏啊,你这是为什么呀,你说你为什么要去干这种傻事呢,你是不是为了气我,故意跟我作对,我们自己家就是开银行的,你却非要去抢别人家的银行,而且还是在巡捕房旁边的银行,你是不是故意要丢你们凌家,我们赵家的脸啊?你这个混小子,你可真有出息。”

“我就是要让你丢脸,你不是看不起我吗,你不是认为我没出息吗,你不是说我是寄生虫吗?我现在进清水湾监狱了,就不住在你家里了,你应该感到庆幸才对,你终于弄走了一个让你讨厌的人了。”凌云鹏毫不示弱,反唇相讥。

凌云鹏边说边敲起了桌子,似乎很是激动,但赵锦文一眼就看明白了这是凌云鹏在向他发出的莫斯电码:送一根大黄鱼给典狱长。给我五包香烟。

“哎呀,你这个混小子,你舅舅当时就说了几句气话,你就当真啦?你就这么不管不顾啦,你啊,真是气死我了。我怎么会有你这种不懂道理的外甥。”

赵锦文也敲起了桌子,用莫斯电码回应凌云鹏:你小子胃口也太大了,居然要一根大黄鱼?

民国时期,一根一两的金条,俗称小黄鱼,大约可以兑换四五十块银元,一根大黄鱼,也就是十两的金条,则可以兑换四五百块左右的银元,而在上海,一户普通人家一个月一家子的开销也就十五到二十块银元之间。这一根大黄鱼相当于普通人家两年的开销。

“我死了最好,这样我就可以跟我爹我娘在阴曹地府见面了,就再也不用连累你,你就可以甩了我这个包袱了,我的亲舅舅。”凌云鹏满脸不屑,讥讽着这位舅舅。

凌云鹏继续敲击桌子:有钱能使鬼推磨,算我借你的,出狱后还你。

“你这说的是人话吗?你这么说,让我以后有何脸面去见你的爹娘?他们把你托付给我,让我把你抚养成人,光宗耀祖,没想到我却把你养成了一只白眼狼。”赵锦文依然怒气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