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外面渐渐陈寂的声音,柳絮心里一慌,不由狠下心来,一个手指一个手指的掰开阿黄的手指,急切道:“阿黄,我必须得走了,记得,我安顿好家里的事情,定来接你。”

手掌亲昵的揉了揉阿黄如瀑的长发,笑如暖阳道:“阿黄,你是男子,不能碰女子身上的任何部位,也不能瞧见女子身上的任何肌肤,否则”

土洞很窄,柳絮在前面,呈木马型半跪着,阿黄推她向前,手刚好推着她的臀部。

墓中,好不容易才睡去的少年被惊醒了,身子吓得瑟瑟发抖,摸索着来到圆形的墓门,顺着缝隙向外张望。

周氏点了点头,就柳条现在的肚子,和狗一样直肠子,吃啥拉啥,估计也就能喝点稀的了。

用清水煮熟晾凉,血肠和肉焖肠直接切好装盘,面肠切成片后,用油煎得半焦再盛出,拼入先前的血肠和肉焖肠盘中,一盘三肠三种颜色,三种香气,说是一道菜,实则是三道菜,柳絮是想让大家都尝尝,看看哪种更受欢迎一些。

男子伸手一抓,抓起了一只死老鼠,圆圆的眼睛瞪着男子,男子亦是呆呆的看着死老鼠。

乔氏没法骂回陈氏,心里窝着火,便对院中傻乎乎跟着忙前忙后的儿子柳根和柳中喊道:”两个瓜娃子!吃一百个豆不嫌腥,还不给我滚进屋里来,碍了人家救人,小心让你填命!!!“

柳絮恨从心生,打落柳树的手,怒道:“柳树!你发什么神经?这屋子摆设一目了然,没有你要找的东西,还不出去找找,有这闲功夫欺负弟弟!?”

柳絮不动声色回以一笑:“二伯娘,你何必处处针对我和我娘呢?我娘还用回屋看吗?前天不是刚被大伯娘和您翻了个底朝天,到现在被子还露着棉花呢!贼见着都会嫌弃吧?不像您那屋,被贼惦记的东西多着呢,应该急着去看。”

柳芽和柳毛坚定的点点头,囫囵吞枣似的将烧面卷和汤喝光了,柳毛意尤未尽道:“姐,以后咱还能吃着吗,这面卷可比窝头好吃多了。”

有一个算一个,你们惹毛我了!我柳絮,绝对的记仇,你坑我一房,我坑你三房;你让我不消停,我让你。鸡犬不宁。

柳絮心中暗记下了,不怒也不恼,微微一笑道:“大伯娘,柳稍姐前些日子还叨咕着大哥成亲没有新衣裳穿,我娘打听打听有啥不对的?不打听怎么知道五十个铜板只够做一件衣裳的?”

柳絮先是被黄皮子熏昏过去,后吐空了一肚子的吃食,身子本来就虚,又被柳长海打了一烧火棍,身子早就软得像面条一样,怎样也站不直,只能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

这哪里是消火,分明是点火。

顺着柳絮倒塌的方向,看着地上的残留黄皮子死尸,少年绽放了一个恍然的笑容,喃喃自语:“原来是被黄皮子熏傻了,难怪想吃我嘴唇上的肉,还用口水喂我,真是个大傻瓜。不过这黄皮子,南儿可吃了好几只了,放屁虽臭,肉可不臭。”

“柳芽儿!”柳絮以为柳芽儿被血腥的场面吓到了,反扯住柳芽儿,安慰道:“柳芽不怕!它死了,咱就有肉吃了。”

柳稍心思黯淡下来,整个柳家,打扮最漂亮的数小姑柳翠红,若柳翠红打扮的是小姐,几个侄女穿戴的就像丫鬟一般穷酸。

柳絮的小脸皱得跟核桃胡一般,半天不得开解,自言自语道:“不对,应该是我小姑更合适,当姑姑的不嫁出去,当侄女的总不能先嫁出去;姑姑嫁了,才能轮到柳稍姐。只是,如果姑姑和二刚哥成了亲,我以后管二刚哥岂不是要叫姑夫了?”

老头子柳殿伍死了,以为自己终于当家做主,成了柳家的天,今天才知道不是那么回事!死了老头子,自己也有可能被驱出柳家!柳长海和柳树就说的算数!!!

想着想着便有些睡着了,模模糊糊中,只觉得身上热得很,汗水糯湿了衣裳。

牛伯心里涌上了一种异样的感觉,自己儿子年纪轻轻去顶兵差,一去多年,杳无音讯,牛大娘一股急火攻心,成了瞎子。

许是李里正的到来起了些许作用,周氏阴沉着脸,并未罚三人饿肚子,只是菜汤里连一丝油腥也不见了,明显差得不能再差。

刘氏脸色胀得通红,心里先是愧疚,随即气愤上涌,紧紧搂着柳毛儿,眼睛赤红赤红的,如饮了血般道:“谁也抢不走我的毛毛!我和毛毛,生是柳家的人,死是柳家的鬼,你这妮子大逆不道,对不起柳家列祖,对不起你爹让你爹绝户了,死后连上坟的人都没有”

柳絮手忙脚乱的扶起何氏,脸色微红道:“婶子言重了。我们姐弟小时候,您和叔儿没少照拂,因为过继之事不成这才疏远了,山不转水转,说不定什么时候还会近别呢。”

柳芽儿被问得瞠目结舌,姐姐说的没错,三房何时有过一个铜板的私房钱?长到十一岁,她甚至没摸过铜板,只远远的见过柳干用铜板换过糖人儿。

三房住的是过去的下屋,就是将仓房从中间砌起来,分成两间,一间仍做仓房,一间给三房娘四个住。仓房改装的,可想而知,又低又矮又冷。

所谓的“大窝头”,其实一点也不大,只是相对而矣,大的也不过巴掌大小而矣。

周氏耷拉着一张脸,看着“满载而归”的柳稍儿的筐,脸上透露着赞许,转头看着柳絮空空如也的筐,额头登时皱成了山川沟壑,嗔着脸道:“和你娘那个丧门星一样,以前是窝囊货!被人打晕后是赔钱货!现在就是个废物!今天你和小五儿都别吃饭了。”

马六儿说得口吐莲花,唾沫星子下雨般的飞到柳絮的脸上,说不出的恶心,柳絮忙用左手挡了脸,防止被马六儿嘴里的臭气熏晕过去。

不干活吧事儿还挺多,不是嫌吃的不好,就是嫌住的不好,见到锅台上的蚂蚁喊不卫生,吃了粗面的窝头喊剌嗓子,住着泥坯房子叫着房子要塌,跟天生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似的。

柳长堤无奈道:“花郎中,你给瞧瞧吧,这银子二房柳家不给,我大房柳家给,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

对于诊金和药钱,柳长堤还是心里有底气的。

柳絮给了柳长堤五两银子,三两让买奶羊,二两让买鸡蛋和小米。

柳长堤没好意思全花柳絮的银子,而是将自家的二两银子添了进去,一共七两银子,三两买奶羊,半两买鸡蛋小米,还余下三两半银子,就等着合适的时候还给柳絮。

柳长堤既然吐了口,花郎中也不好再给三房脸色,沉下心来,好好的给柳毛把脉,时而舒缓,时而蹙眉,看得刘氏和柳长堤心里七上八下的,心不落底。

隔了好半天,花郎中才叹了口气道:“这娃子,咋这个命!?和他爹一样”

刘氏心里登时折了个个儿,颤抖着声音道:“花郎中,毛毛,毛毛他、他、他也”眼泪成串成串的往向落了,若是跟他爹一样,岂不是活不了几天了?

花郎中见刘氏想差了,忙摇摇手道:“长河媳妇,你可别想岔了,你这娃子死不了,只是浸水时间长了,喝了温补元气之药,迟些时候就能醒过来了。”

刘氏紧崩的心这才放松了一些,柳长堤却没放松,追问道:“那咋还和我长河三哥一样呢?”

抛开要诊金时的难看脸色,花郎中倒不是一个坏人,同情的看了一眼刘氏,叹气道:“上次我给柳毛问诊的时候,就跟你婆母娘说过,要给这娃子好好补补,这次看柳毛的身体,你们还算上心,给娃真补了身体,要不然依过去的小身板,还真够呛能救过来。只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治标容易,治本难。醒过来不难,将身体里的寒气彻底清除了,还要常年吃些温补的药,所以我说,这娃子,和他爹一样,要用银子常年供着才行,这在富贵人家,不是难事,在这穷人家,难啊”

刘氏怔然,难怪,以前周氏就骂柳毛和长河一样,得的是富贵病,是“无底洞”,更不愿意再管柳毛的身体好坏,是死是活,怕是花郎中以前就对周氏说过同样的话吧,所以周氏才认为柳毛无望,是周家的灾难?!

柳长堤倒抽了一口凉气,镇定了下心神问道:“花郎中,您既然给把了脉,瞧了病灶,怎么着也先给开上几天的药,让毛毛先将养将养,后续补药的事儿,我再想办法。”

对于柳长堤倾力相助三房,花郎中肃然起敬,直接将药箱放下,从最下面一层掏出几个小布包,分别称出几种药材,分成三份,指给柳长堤道:“长堤侄子,你倒是个有情有义的,我花郎中敬你,这一趟,我只赚问诊的五文钱,药材成本给你,这些寻常药一两银子,想来也能将就过去,每天一付,三天喝完。”

柳长堤听出了花郎中的话外之音,没有立即答应,而是追问道:“花郎中,咱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别‘将就’过去啊,柳毛身子本来就弱,可不是能随便‘将就’的事儿。”

花郎中心里叹了口气,他本想是为柳长堤着想,见柳长堤仍旧傻傻的坚持,这才打开药箱子拿出一只帕子里,小心翼翼打开,从里面拿出几片人参切片来道:“柳毛身子骨弱,最好是用大补之药常年调着,我看三房这个状况,就没加这百年老参”

“这三幅药加上这人参,得加多少银子?”柳长堤追问道。

花郎中索性不再瞒着,一次性把话说透:“就算我给你算成本价的话,每幅也得加上一两银子,头三天每天都放人参,以后每两天放一次,最好连吃两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