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小猛看在眼里,以为高老爷想要喜儿唱戏,就说道:“高老爷,咱梨园现在行情不好,喜儿唱功是好,就是没几个懂行的爱看,要不让他单独给您来几段儿?”

可梨园的老一辈的角儿们成名后都离开梨园,剩下的不是些打鼓敲锣的老人,就是身体还没长开的孩子,经不起推敲,看客也不买账。

母亲哼了一声说道:“你爱花,人在做,天在看,小心哪天报应来了你后悔都来不及。”

江生时常站在一群孩子之外,像个小大人一样,经年岁月的后来我才知道,过早懂事的孩子,总是比别人少了许多童年的欢乐,那种没有天真的时光会伴随一生,苦其一生。

那几天江生一直心不在焉,读书都读不进去,时常坐在座位上呆,他偶尔有意无意地看向我的座位我都能察觉得到。

舅舅以前见过老江几次,那时候老江还没个一官半职,但是他是出了名的狠人,小五的爷爷在世时也和老江称兄道弟,老江虽然没有小五的爷爷能打,但是他不是个怕事的人,以前给警署署长的家人看病向来不收分文,也正是如此警署署长和老江称兄道弟,老江才有机会将父亲介绍在警署里混个脸熟。

母亲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急忙放下斗篷往家里赶,她要亲口告诉父亲以后再也不用怕小鬼子了,小鬼子已经全都被赶回了岛上。

江生回过头,瞧了瞧秦少卿,见他没事就松了口气,说道:“你没事就好,我得回去上课了。”

母亲说着将父亲扶到屋里,给他打来一盆热水洗脚,见父亲裤腿上都是泥灰和叶浆,问道:“你怎么去地里了?”

所以即便煤矿厂有人去捡煤块也是只在附近捡一些,不敢深入矿洞,更没人敢在深夜去煤矿厂。

江生到了门外眼神倔强地看向一边,我说道:“哥哥,以后别这么说了,妈妈会打你的。”

“你懂个屁。”赵大海说道。“他们没什么矛盾,是他们家的大人有矛盾,大人的事情关我们小孩什么事?”

晚上睡觉的时候江生似乎是累了,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我在窗楞透过的月光中看着江生清秀的眉眼,委屈地闭上眼睛。

父亲时常对母亲说的话就是:“这下你满意了?”

父亲哼了一声,说道:“我想谁打就打谁,你能管得了我?”

无关紧要的东西丢了也就丢了,视若如命的东西有半点瑕疵都会让人心痛。

“别打妈妈!”江生吼道,上前撞开父亲。

江生回到三里屯的时候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家,而是去赵大海家的商店,那时看店的人是沈阿娘,她久不见江生,甚是想念,见江生从黄包车上下来,就抓了一把花生糖塞给江生。

“不行,趁我还有爪子去吃一遭,我也想体会体会有钱人是怎么过的,过了今天,明儿个我就是废人了。”皮猴说着就踉踉跄跄朝外走。

第二天一大早天才蒙蒙亮梨园大门外就传来妇人的喊叫声,关师傅睡眼朦胧地开了门问道:“谁呀,大清早也不让人安生。”

“你不愿意吗?”田中雄川问道。

龙师傅和梨园管家以及一帮梨园弟子被送入日本宪兵总部后,先是有两个日本兵搜身检查,生怕他们身上藏了锐器枪支,然后才放行入内。

师兄弟们面面相觑,都摇头。

“女的?”一群孩子看见我连忙站起来提起裤子,面色害羞。

“不换拉倒,们都睡吧,夜里别皮闹,要是谁尿床了可别怪我第二天打!”胡小猛说完就在众师弟们的道别中吹灭煤油灯,回了弟子房上方的木楼。

母亲说道:“龙师傅看上咱家江生是他福分,只是我和他爸都乐于看到孩子读书,学戏不是不可,但是我以前听父亲讲过,梨园唱戏一般都是穷苦孩子出身,要签卖身契,再者唱戏卖艺,人前风光人后遭罪。咱家孩子吃不得打,我也不是想让江生作为特例,那样坏了梨园规矩,就是想让江生作为旁听,学个把月,要是他愿意留下自然按照您的规矩来,要是不愿意留下,他可随时走,您看如何?”

众人这才惊觉一般,是了,论了半天,只道是要将江生留下当角来培养,认为是将有可能的荣华富贵予了他,倒是忘问了人家的意见,说到底只是请来的一名临时演员,万一是富贵人家的孩子,只认仕途商贾,他们讲一万句,人家也听不进的。

母亲为难地说道:“家里就这点钱了,你先拿去给娘看病,不够我再想想办法。”

江生摇了摇头,说道:“我唱不出。”

之后又有一些孩子表演各种绝技,全都成功,连班主也亲自表演,表演完后他抱拳说道:“在家靠父母,在外靠朋友,今天有缘能带着徒弟们来到咱浅塘镇的三里屯和各位兄弟朋友相识一场,表演些手艺给大伙开开眼,各位看得下去也算看得起我,眼下兵荒马乱混口饭吃不容易,明早我的徒弟会给各位敲个道喜门,各位衣食父母开了门还请赏个三毛五毛,给一碗粮食够咱赶路也行!”

马爱民和马爱党被教训时只能忍着吃这个哑巴亏,只要他们回顶一句,牛爱花就会变本加厉地骂回来。

而北平作为经济要塞,也是连通东三省和南方运输战时物资的必经之地,国军几次轰炸铁路想要阻断日军的物资运输,因为浅塘镇就在附近,有一天晚上炮火的轰鸣声将我从睡梦中惊醒。

村长一边嘬着大烟杆子一边说道:“埋在哪是你的事,你要知道,张光棍可是活生生被冤死的,吃了枪子儿都死不瞑目,骨灰被撒进了河里,没个来世过往的根儿,连祭奠都没个地儿。”

孱弱少年说道:“可要是给家里大人知道肯定要打死我的,人家要是去警署报案,我们不都得坐牢?”

小五揪着李铁蛋的衣领将他摔到沙塘里,然后对王虎说道:“他怎么打你的,你自己怎么打回来。”

“大家也都听见了。”日本兵走后,村长本想说点什么,但是他欲言又止,最后只得摆手说道:“都散了吧。”

那个年代几乎所有男人都是穿着破衣烂衫,一身脏兮兮的,能吃得饱的男人都少有,而赵富贵却长得白白胖胖的,穿着一身不料上好的衣服,脸上看起来也不邋遢,她哪还有半分挑剔?

老江原本是三里屯的土医,年轻时候在镇上的药堂做抓药伙计,常年见郎中配药,日熏月染之下自学起《本草纲目》,几年之后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医术远超他的师父,便留在那家药堂做起了坐堂郎中。小日本攻打北平城的时候药堂被封,所有草药都被抢空,他这才回三里屯做起土医。

五福灵官和条财神等吉祥小戏结束后,梨园子的师父便走到台下,请秦叔公点戏。

张先生垮着脸说道:“你小说戏文看多了,充其量不过两三人的蛮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