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喜儿也是因为那次事件心中便有了疙瘩,皮猴的死,包括江生的不辞而别,喜儿一直引以为疚,他本就体弱多病,又有了心疾,每次生病时都念叨着江生和皮猴的名字,两年来一直如此。
母亲气得脸通红,一把将我拉回家,我说道:“鸡蛋还没要回来呢。”
小五突然就不顾旁人的哭了起来,他说:“这句我怎么那么熟悉啊,江生怎么还不回来。”
几天后梨园举办开春祭祖的九皇会,队伍游经浅塘镇小学时刚好中午,喜儿不听劝阻,执意要到学校找江生。
舅母百般求老江放过舅舅,老江不予理睬,要舅母拿钱到警署赎人。
这世上总是不乏少数的聪明人,沈阿娘和秦长卿都提前猜到了因战争带来的货币贬值问题,并想出了购买黄金以备不时之需的方法。
江生说道:“我听人说昨晚北平打仗,堂口的人也有参与,还说秦叔公的儿子送命了一个。”
北平的天气开始日渐变暖,麦子结出麦穗,路边长出野花野草,有时可以看见成群的蝴蝶,有时会看见巴掌大的蚂蚱,还有黄鼠狼也从土窝中钻出。
江生回来的时候才注意到自己经过的地方是屯子后的北坡,那里死过一个女人,死过张光棍,还埋着赵壮。
“江生,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母亲看着父亲的脸色,呵斥江生。
赵大海滑到小五面前说道:“小五,让江生和江绒一起来玩吧。”
母亲走了之后江生有时会偷偷煎一颗鸡蛋给我吃,我问江生哪来的鸡蛋,江生说是他藏起来的,让我别跟母亲讲。
父亲也想过去找一些能干的手工活工作赚钱,但他干惯了工地的工作,双手粗糙不堪,也不灵活,编斗篷编鱼笼都编得不好,被人辞退了。
到了家里后,父亲指着正在做饭的母亲问道:“你怎么还在这?跪着跪着,跪在院子里,不知悔改的东西,别逼我动手。”
我们总是在年幼无知的时光里,将伤害当成了爱。
“张秀梅,我想请教一下,你哥张来宝有手没有有什么区别,有这个能耐去赌,没这个能耐还了?”父亲冷笑着问道。
“能用,就是平常没什么人打,电话费也太贵,你要打电话吗?”沈阿娘问道。
“手上有个窟窿都疼得要命,要是手没了,还不得把我疼死?”皮猴哭了半晌,等大夫给他伤口涂了药面儿,他哽咽着说道:“那等明儿个的吧,明儿个再来锯手,我今儿想跟江生去吃点好吃的,师傅能否赏我几个大子儿?”
“已经没事了,孩子回来了。”关师傅说道。“里面都是光着屁股的伢子,老师傅还没醒,就不招呼您进来了,我这就把江生喊醒。”
江生说道:“不识几个字。”
“父亲,这些就是你要请来唱歌的支那?”孩童问道。
江生见喜儿朝他眨眼,就挥了挥手,径自回了弟子房。
一群孩子立马又趴在板凳上,将裤子褪下来,撅着屁股对着门外。
叫小铲子的孩子委屈说道:“没哭啥,撞墙了。”
龙师傅犹豫了半晌,说道:“倒也不是破例,若是他不愿吃这行饭,咱也强迫不得,那就按照大嫂的意思,以三个月为期限,若是三个月过后他愿意留在这行我就收他为徒,若是不愿意,就放他回来,说明咱们无师徒缘分,学校张先生那边我也打过招呼了,从今天起江生就可以收拾东西到梨园住下了。”
青衣上前一步说道:“我倒觉得没问题,孩子气少些也好,收了玩闹的心才能下苦功夫成材,怕就怕他五音不全,亦或者再长几年面相残了,白费了心血。”
我高声说道:“我家没钱了,都被借光了!”
江生当初和张先生去梨园时和秦长卿坐在后排,并未被龙师傅瞧见,眼下初见,耳目一新,便把江生领到张先生和吴青云那里。
第二天当我家的大门被敲响时,母亲舀了一大茶缸的米送去门口,我也跟着母亲走出门,看见敲门的正是昨天晚上表演走索和缩骨功的小女孩。
马爱国家的老房子很大,一双父母还在世的时候他们一家五口人住都住得下,父母过世后马爱国见两个弟弟才十多岁,不舍得他们受苦,也就担负起了养活两个弟弟的责任,让他们先读几年的书。
赵富贵和沈阿娘的婚礼也就是在北平铁路战事后的几天举行的,镇上其他村子的地主也都来参加了赵富贵的婚礼,婚礼办得很热闹,宴席摆了八十几桌,三里屯的老人们都说,这辈子也没见过结婚能请这么多人的。
所有人都毛骨悚然,背脊发冷,赵树根也一言不发,待赵壮被警察带走后,他瘫坐在地上哭道:“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呀!”
“就是老八,你跟着咱哥几个混啥场面不都得见见,这才算什么呀,赵哥现在混堂口,那可是秦叔公的人,就是让人知道咱干了那女的又怎样?”另一名少年说着,然后看向正从大河中间游过来的赵壮喊道:“是不是啊大哥?”
王虎抽泣,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将书包里带的零食都一一拿出来塞在小五的桌肚里,然后低着头不停抠手指,一句话也不讲。
那天些北平城大乱,经济也受到一些影响,浅塘镇的一些老店铺提前关门歇业,生怕又像之前日本兵攻打北平时将店铺里的钱财物品抢光。
赵富贵一想也对,便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和母亲去了我家。
这几年战况越发紧张,老江三年未回家看看,以前倒是还经常写信,或让人捎来些草药和药水,近来这一年多就音讯全无了。我隐约地记得老江走的时候我才刚会跑,那时候他整天把我扛在头顶,任由我敲他的脑门揪他的耳朵,非常疼我。
“听过几次。”江生回道,他在上海时曾被陈公博带去听梅兰芳的戏,本想一并说出,思虑片刻觉得话多便没再说。
秦叔公说道:“这还没问清缘由倒是让你断了篇儿。”
王伟的父亲听张先生说江生是班上读书读得最好的学生自是无比开心,对张先生千恩万谢,还要请张先生和江生去他们家做客吃饭。
“哦!”江生答应一声,喝了口玉米糊糊就跑出门。
那时的赵富贵刚从外面回家,他身为地主自然不会亲自下厨做饭,一家老小都等着刘兰英回家。刘兰英在三里屯的年轻人眼里是个放荡婊子,一些上了年纪的劳力看到刘兰英也会不自觉地往她屁股上瞧,但刘兰英定然不会夜不归宿,按照往常来说今天早该回家了才是。
“你这小兔崽子!”刘兰英打着小五的屁股,像个怨妇。
“小五!”马爱国吼道。“滚进来!”
“干你娘的腿啊,学校竟然还收脑子长锈的呆瓜!”小五说着就抱起长凳,对着王伟就是一顿乱砸。
“真他娘的晦气。”张刚强一脸扫兴,手里拎着酱油瓶,嘴里骂骂咧咧的。
秦飞委屈至极,捂着鼻子跑向学校菜园,菜园里有一口井,平常教室洒水都是从这口井里面提。
从入学以来张先生就一直在夸江生,江生考试又得了满分,就连他的毛笔字贴也被先生贴在了教室的墙上展览,这自然引起了一些争强好胜的孩子不喜。
女人嗯了一声,似乎有些情绪激动,她犹豫了一下问道:“那你能不能叫我一声阿娘?”
江生勉为其难地说道:“知道了。”
小五虽然力气大,但是他体格太胖并不擅长这个游戏,反倒是第一次玩倒拐儿的江生玩得不亦乐乎,我那时的协调性也很好,一般的孩子都撞不过我,不过江生并不给我玩,他说女孩子家家不该玩那么野的游戏,让我在旁边看着给他加油就好。
赵壮这个人在我的童年印象中是个坏到骨子里的人,那几天我每天夜里都会做梦他来追杀我,每次被吓醒的时候江生也会被惊醒,然后他把我搂在怀里,拍着我的后背安慰我,一句话也不说,直到我安然入睡。
我闻言立马脱了衣服走进浴帐,母亲看向江生说道:“脱衣服啊。”
小五擦了擦鼻涕说:“吃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