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一只画舫停在河中,周围来来往往的船只看到画舫船头悬着的昏黄灯笼,都不约而同的自然绕开,极尽恭敬。

约莫过了一刻钟,便听得脚步轻敛,绛朱悄悄走了进来,小声凑到顾砚龄耳畔道:“姑娘,灵芝姐姐来了。”

俞氏见眼前略显异样的顾子涵,不由觉得天真的好笑。

从他九岁到如今的十三岁,灵芝就这样不知不觉陪伴了他四年,从一个稚嫩的小丫头,变成了温婉的少女。

“姑娘——”

念到此,顾砚龄心下激动中透着难掩的高兴,抬起酒杯的手也不由微微有些发抖,却是因高兴,一杯接了一杯。

钰哥儿高兴的上前拢着顾砚龄的手道:“奉国公世子来了,邀请各房的姊妹兄弟们去游后海,祖母便叫我们提早回来了,长姊快些换衣裳,大哥他们都在宁德院等着了。”

三月笑着没说话,隔着垂帘看了看白忠身后,随即道:“老爷没来?”

女子闻言唇边含笑,不由扶着身旁的丫头起了起身,那妇人见了,忙将手中的盘子递给身后的小丫头,疾步上前来,亲自扶起女子,语气小气道:“姑娘小心,可起慢些点,免得躺久了头晕。”

醅碧继续给顾砚龄轻巧打着扇,不过片刻,便闻着声音从外间传来。

落葵与醅碧、绛朱细心打了个照面,这才道:“姑娘,方才二太太着人给姑娘送了东西来。”

顾砚龄闻声眉头不由轻轻一蹙,眸中满是忧色道:“既是这般,可派人请了大夫。”

到底年纪尚小,就这般思量着,落红便越发觉得有些无趣了,因而自个儿编着花绳玩开了,可也就新鲜了一阵,便觉得两个眼睛已经打着晃儿,眼前的烛火重了影一般,不知不觉间便打起了盹儿来。

眼见着傅老太太走了,谢氏也平淡地起身,顾砚龄自然而然的跟了上去,扶住了谢氏,二人刚走出宁德院,便听得身后有人疾步追来。

傅老太太闻声只觉得炸的头疼,而顾砚朝此时却哭的分外可怜,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般,也重重地将额头磕在地上,再抬起时,已是红了一大块儿。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说着眼前的少女又深深地行了一礼,虽是蹲礼,姿态也谦恭,眉目也顺从,可少女却丝毫不显得卑微,反倒让人看出几分气度来。

不多不少,顾砚朝算是将储怡宁的两个大忌都犯了,与她而言,这一个巴掌着实算少的,依着她平日的性子,早就拿鞭子将眼前这个不要脸的顾四抽一顿好的!

将话点到就好,能不能领悟,就看顾砚朝那并不伶俐的脑子了。

顾砚龄偏头瞧见头疼的萧怀玥,不由轻笑出声,她可是知道萧怀玥头疼的是什么。

“姑娘。”

银屏也顺着顾砚朝的心思继续道:“不然世子如何那般夸赞姑娘,这朵娇艳的海棠花世子不送给大姑娘,却独独送给了姑娘您。”

骤然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如此亲昵的唤着自己,顾砚龄不由皱眉,手中的动作微微一顿,扬起头来,一身锦服的薛原逆光而站,那抹温和的笑意在阳光下显得极为刺目。

“母亲来了。”

那落葵原本脾性就大,如今眼看着刚挨了罚,躺在屋里,醅碧和绛朱反倒陪着姑娘出去了,这会岂不是生暗气?她要是跟着去了,指不定到时候火气便冲着她来了。反正瞧着眼前的画阑也的确没什么异常,二房到底和姑娘也是亲近的,应该没什么事。原本她也是受了刘氏的影响,一向喜欢留个心眼,小心些罢了。

绛朱惊怔之下,不由仔细多看了几眼,却见那少年不过十三四的年纪,墨色玉冠拢起长发,一阵风起,发如瀑布般飞散在身后。而当绛朱小心打量的眼神落在少年清冷的侧颜时,却是惊得身子一顿,不由愣在那。

顾砚龄口中的真人,便是如今悟真观中位尊最长的紫阳真人,张伯端,传闻这位真人自幼博览群书,通晓古今,曾中进士为官,后谪戍途中遇仙人指道,随即潜心研修方术,多年后游历至悟真观,将道教经法传于天下,后于悟真篇中论及内丹修炼之法,成为道教内丹派南宗开山之祖,被世人奉为“全真道南五祖之首”。注:真人真事,百度整理修改而来。

只怕日后成北王府的门槛儿都要被踏穿,人人抢着去做外孙女婿了。

“原本一回来便想过来瞧你,哪知被祖父拉去赏了许久的画,一结束我便过来寻你了。”

“是。”

顾砚龄将书卷放在一边,便瞧着落葵被搀扶着过来,正要行礼,却是被顾砚龄淡淡的语气打断了。

见秦氏拧眉思索,顾砚龄心下哂笑,随即淡然开口道:“落葵,今日犯了这般的口舌之错,便是我,也要罚你。”

落葵见此,知道三姑娘已然为自己尽力求情了,终究还是无用的,因而肩膀微微一垂,更是绝望了不少。

越往后听,银屏胸前起伏越是激烈,几乎没给气的吐出血来,这话说的,她成什么了?竟连只老鼠都比不上!

眼见着眼前两个娇俏的少女笑自己,宋偃更不好意思了,急忙站起身来,憋了许久才支支吾吾道:“宋……宋偃失态了。”

顾砚龄收起了笑意,眸中是从未有过的认真,语气平缓而真诚:“四叔的问题,阿九暂时无法回答,但阿九可向四叔保证,阿九要这些人,并非行不正之事,更不会败坏连累顾家,且有一日,阿九自会坦然相告,还望四叔相信阿九。”

“澜姐儿又没样子了,你的字儿可练完了?”

冥思一想,嘿!

听完萧衍轻笑出声,倒未发脾气,手上却是轻敲了一下如意的脑袋,如意佯装吃疼的叫唤,萧衍却是毫不上当道:“你莫拿我与你比,今日我是向上书房师傅们请了假,来照看母妃的。”

“阿瑗莫以为我在与你玩笑话,咱们阿九的好可是连宫中都传开了。”

听了谢氏的话,宁妃的眼角淡淡的苦恼化为笑意,转而看向顾砚龄颇为高兴道:“我却是喜欢咱们阿九的臻静。”

人靠衣装,佛靠金装。

绘夫人看着眼前清冷而华然的少女,不由微微一怔,莫说是京城的贵女们,便是从前在宫中所见的那些贵主们,又有几个能有这般的风华。

众人无声,顾正德缓缓起身,看不出神色道:“内阁还有政事,子升,你随我来敬修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