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忠闻言眉眼一亮,却是将一抹光芒掩在眸底,随即笑着道:“姑娘言重了。”

抬头从院外的短墙看进去,一树粉紫的重瓣木槿开的极好,那繁簇的花枝直伸出了院墙外,偶有风过,花瓣随风打了个旋儿落在院外的墙根下,车马一过,便将花瓣带的飞起,纷纷扬扬飘了一路。

顾砚龄闻言一笑,忙点了点头,随即绛朱便喜滋滋的出去了。

这鲛绡纱穿在身上应是如同无物,甚至夏日里也能让肌肤生出丝丝凉凉的清爽之感,一匹下来便不知是平常百姓人家多少年的花费。

话已说到这儿,还有谁不明白的。

若忍不得常人不能忍,又如何经得起常人所经历不到的荣耀?忍了这么些年,这些又算得什么。

傅老太太恼火的按了按太阳穴,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只觉得再留下来,都忍不住自个儿那年轻时候的爆脾气了。

可如果当真是那样,那锦姐儿……

当看到老太太身边的阮嬷嬷正等在必经的影壁前时,顾砚龄心下了然,不紧不慢的瞥了眼身旁的顾砚锦,果然强自镇定的顾砚锦也脸色一白,一时没缓过神来。

闵氏和石氏二人自然不知道中间还有薛原这笔风流债的缘故。

如此下来,储怡宁已是看顾砚朝不顺眼,觉得是个妖艳的狐媚子,而储怡宁生平最恨的就是别人视她为攀附外家的外姓人。

坠入爱河中的女子果然蠢钝不堪。

顿时间,花厅中许多少女已是热络地上前去迎接,那少女的神色却始终淡淡的。原本众星捧月的储怡宁骤然被众人忽视,一转头间,不掩愤恨地看着身后款款而来的人。

眼看着顾砚朝好不容易磨蹭着跟了上来,顾砚龄转身欲走时,却忽闻一阵肆意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随即便听得周围的人群突然沸腾起来,顾砚龄狐疑地扫了一眼,只见不远处的少女都粉红着脸,拿帕子假意擦汗,眼角却是害羞地朝老远的地方止不住地瞟。

“那是当然。”

绛朱一听,忙笑着第一个道:“好啊。”

灵芝未说话,只微微抿唇,轻轻蹲了蹲礼,叫人挑不出什么来。

落红顺着朝里睨了一眼,果然里面那针线绷子上是喜鹊闹枝的样子,手工倒不错,只是那鹊眼确实欠了些。

那红艳的樱花仿似翻腾的云雾缭绕在天地间,而那玄色披风的少年却沉静犹如入定,这一动一静之间,竟让她们隐隐感觉到那少年周身泛着凛然难以靠近的气质,周围的空气都好似被凝滞了一般。

大兴自开国便尊道教为国教,当年开国太祖曾亲自来到悟真观,并亲手书写此匾,后高祖国法规定“道大佛小,先老后释”,尊奉老子为“太上玄元皇帝”注:此处引用唐高祖时期,因而道教举国盛行,而悟真观的香火更是兴盛至今,如此道教倒压了佛教一头。

有这样雄厚的外祖门第支撑,如何不能挑到门当户对,而又适龄的贵公子?

原本喜上眉梢的顾砚朝听到绛朱后面那句,满心的激动便淡了许多,将书随手搁在手边,起身整了整衣裙。刚要挪步,便瞧着顾子涵,薛原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看到长姊唇瓣温柔宠溺的笑意,顾子钰心下更是开心,急着趿了鞋子,上前一把抱住顾砚龄的腰,笑着道:“长姊是专门来看我的?”

绛朱不由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道:“都快入夏了,未想到这春寒还这般厉害。”

果然,她这个长姐不是这些等闲的手段能应付的了的。

似是才看到一般,顾砚锦诧异地转头看了眼跪在脚下的落葵道:“不知落葵犯了什么错,可是冲撞了三婶?”

银屏一瞧,果然裙子给勾了丝,脸色又变了几分,正欲发作,却见落葵好商好量道:“咱们的银屏姑娘可别生气,不如这样吧,前儿姑娘给了我一批银红的宫缎,我便将她送与你吧,反正那一匹抵得上你十身百身这样的裙子了,那样的缎子我屋里又多的是,放着也是让老鼠给咬了。”

宋偃飞快看了眼眼前的大姑娘,未说话倒像是默许的,再加之绛朱从旁劝坐,再推脱倒显得小姑娘一般的矫情了,因而眉眼一顺,再颔首抱拳道:“谢大姑娘。”

一个闺阁女儿家,要这些人做什么?

顾砚龄摆了摆头,不由为自己有些可笑的念头自嘲。

说完少年郎负手悠悠地走了,独留檀墨摸着自己的头,看着那清冷而贵气的背影。

“九哥。”

谢氏微微一笑,也只听一听罢了。宁妃的笑意却微微凝在眼角,语气中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认真。

说完宁妃回首再看顾砚龄,少女已是微微低头,好看的红晕微微泛在小脸上,谢氏听了抿嘴一笑:“阿九再好也比不得如意公主。”

待梳妆后,醅碧和落葵伺候着顾砚龄穿上了谢氏所选的那身绯色倒仙牡丹重锦衣,下衬粉白宝相团花瑞草锦裙,腰间束着一枚豆绿玫瑰结子长穗宫绦。醅碧再上前来从卷草朱漆盒中取过镶着一枚暖玉的赤金项圈与顾砚龄戴上,这才同绘夫人扶起顾砚龄对镜自照。

与平日无异的梳洗后,便瞧着绘夫人走了进来,亲自为她梳妆打扮,绘夫人是从宫里放出来的宫女,曾经侍奉过当今的许太妃。

定国府因着重仁义,体贴下人,这诫行院也极少用过,但即便是这般,府中上下皆知,这诫行院进去了,是能让人生不如死,剐下一层皮的。

因着要赶去宁德院,便不再多说,一行忙朝那去了。

四周再一次没入夜色中,只有远处落芳池的光影晕了过来,隐约能看到眼前的路。

“亏得她有心,替我除了这几个碍眼的,说到底当初是老太太挑的,我这个做媳妇儿的反倒不好说什么了。”

这厢,顾砚龄同周嬷嬷进了屋内,转过窗格,正要朝里间走,却听到里屋娇俏的谈笑声几乎穿过整个过廊,顾砚龄扫了眼顿步不前,骤然跨下脸的周嬷嬷,唇瓣微浮,也停了下来。

“后来奴婢叫奴婢的妹妹盯紧了李氏,最后竟发现李氏与周川竟……行了私情。”

说完谢氏又抬眸补了一句:“以你的语气回便好。”

谁人不知如今翰林院庶吉士为天子近臣,行起草诏书之事,更是入阁的储备人选?前一世,顾敬昭也是将她逼至离宫后,连内阁的门都未入过,便被顾砚锦直接升为内阁首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