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孙策早有防备,他银枪一横,挑住黑影人的衣带一钩,用力将他拉下了马背。黑影人重重跌下,不顾头晕眼花,连滚带爬地向数丈外的袁军大营跑去。

吴夫人垂眸叹道:“伯符,当年你父亲为伐董贼,攻破洛阳城,进入汉宫,见这玉玺散落阉人之手,生恐山河有恙,便悄悄带了出来,想着待汉室重振,便将其直接交给新登基的大汉天子。可是他没有想到,董卓逃后,天子落魄,各路豪强都争先恐后,想挟天子以令诸侯。二袁皆非良主,吕布狼子野心,曹操亦虎视眈眈,你父亲担忧他们有篡汉之心,一直没有寻得将其献给陛下的良机……”

大乔听罢,吓得直直捂住小乔的嘴:“莫要浑说,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再者说,我不过是不想见他,并不想害他性命啊!”

孙权看看泥泞不堪的井口,再看看孙尚香的襦裙,不由龇牙咧嘴:“你好歹也是个姑娘家,雨天坐在井口,弄得一身脏,又要挂在兄长身上……”

孙权未领会孙策意图,笑道:“兄长放心,我绝不乱看乱闯,只跟在母亲身边,断不会有事的。”

若非知晓他横征暴敛,荒淫无度之种种恶行,简直要觉得他是世间第一重情重义的大好人。孙策轻笑道:“母亲从不许我们自怨自艾,更不许我们因为父亲早逝而自暴自弃。为百姓而战既是父亲的心愿,做儿女的,只有将他未完的路走完,才是极孝。”

“够了!”听到杨弘提到袁绍,袁术气不打一处来,“那个庶出的野种,日日盘算如何篡夺我四世三公袁家的名望,做出何等蠢事皆不足为怪。若不是那小子狼子野心,同室操戈,孤何至于流落江南?杨长史,你且说,可有何良策?”

大乔心头一震,扶着小乔双肩的纤手一抖:“你怎么能这样想?父亲不疼你吗?姐姐不疼你吗?”

程普这才缓了神色,回道:“曹操率三十万大军打来了,袁公路与他帐下众臣定会为此伤透脑筋,哪里有空顾及我们。”

像是约定好了一般,众人皆随之附和。长史杨弘摇头摆尾,拱手笑道:“主公英明!臣读春秋谶有云:‘代汉者,当涂高也。’主公的姓氏出自于陈,陈乃舜帝之后,以土承火,正应其言。”

孙尚香小小年纪不懂弄权,此时气鼓鼓地扁着嘴,心中暗想:这袁术长得不好看,他的女儿能好看吗?眼见长兄不要大乔那绝色美人,袁术就趁机塞了自己的女儿给她做二嫂嫂,真是气煞人了!

语罢,吕蒙一溜烟跑没了影,小乔蹙眉低声嗔道:“这下可好了,那孙伯符自荐成功,竟比毛遂还厉害!”

周瑜缓缓合上眼,静静听着山上的响动。孙策与吕蒙仍一遍一遍地呼号着,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贼兵中有胆大者霍然起身,振臂一呼,竟带得七八人一道向山下狼奔。祖郎派人围追,可法不责众,仍有数人顺利逃往山下。袁军果然未曾伤害他们分毫,当他们走到灶旁时,周围的士兵还邀请他们坐下来吃。山上其余贼兵见了,再也按捺不住,纷纷丢下武器,争先恐后跑下山来,场面十分壮观。

片刻之后,袁术缓过神来,对左右道:“孤没事,扶孤起来。今日若不能破此贼,罔顾我袁家四世三公之名!”

大乔脸一红,抢白道:“瞎说什么?那孙伯符有什么值得我看上的?”

吴景听了孙策这牵强理由,气不打一处来,拽着孙策的耳朵,咬牙道:“我可没有你娘那般好应付,少胡说来糊弄我!”

孙策伸了个懒腰,对周瑜道:“照如此速度,后天一早便能赶到袁术军营。”

见孙策身着银甲,头配金冠,器宇轩昂,大乔歪头一笑:“孙公子乃将门之子,家中私藏良多,不知公子打算以何等珍奇作赌资?”

“公瑾啊,不是我说你,孙伯符也就罢了,你可不该淌这趟浑水”,鲁肃满面肃然,毫无玩笑的意味。

大乔微微侧身,低声训诫:“你这病才好了几分,就在外面乱跑,披头散发哪里有个姑娘家的样子。若是让爹爹看见,定是打手板呢。”

大门处传来一阵瑟索声,周瑜敏锐地起身,透过雕窗观察动向。大门处站着的不是别人,而是张仲景。周瑜见张仲景打开大门欲出,现身上前,轻声问:“这一大早师父要去哪?”

医者父母心,张仲景听了这话,双眸聚光,毫不迟疑,快步向客房走去。

孙策即刻改了伤怀之色,起身正正衣襟,上前打开了房门,玩赖一笑:“大乔姑娘有何吩咐?”

这孩子是张仲景最小的弟子,时年不过八岁,因为自小跟着张仲景,脾气秉性与他十分相似,每次见到孙策,都是这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孙策气得直笑,隔着篱笆大喊道:“小孩儿!张老汉若是在屋里,就请你通传一声!”

周瑜口中的“师父”,正是时任长沙太守的张仲景。虽然在朝为官,张仲景却将更多心思放在了悬壶济世上,每年春日必来巢湖边小住,采集药材。

“对对对”,孙策接腔道,“我这兄弟是居巢县令,本就是袁将军任命的官儿,与你父亲算是同僚。先父亦是袁将军手下,我们两家也能算作故交了。两位姑娘若不嫌弃,不妨到周县令家中暂宿一夜,如何?”

甘宁舞刀成风,少年也不肯示弱,接连甩袖,袖中接二连三飞出石子,密密击向甘宁,甚至将他的铜刀打出了三两豁口。甘宁手下自然不会坐视不理,不知哪个匪徒从怀中掏出一把白石粉,向空中一抛,那少年即刻被眯了眼,看不清甘宁动向,自然没法出手。甘宁抓住这机会,提刀大力劈向少年,眼见少年即将成为刀下鬼,车内佳人尖叫不迭,血液凝滞,颤抖不已却无力回天。

听出来人正是周瑜,孙策释然一笑,舒舒服服闭了眼。数年未见,儿时的默契仍在,想来他今日所求之事,周瑜应当不会拒绝罢。

本以为孙策是投奔吴景而来,未曾想竟是与大小乔同行,天下怎会有如此巧合之事?袁术满腹疑虑,不住捋须:“乔蕤手下副将皆是孤的心腹,料他不敢有不臣之心。倒是孙策那小子,仗着他老子留下的人望,拉拢人心,很是可恶。昨日孤将韩当朱治归于他麾下,韩朱两人激动得恨不能哭出来,真是……”

此时书童已将庐江太守陆康之信拆好,双手奉上,袁术接过,只看了两行,便气得将信笺重重摔在地上,再跺上两脚:“这个老不死的混账!这几日真是无一日顺气!”

因惧怕曹军杀来,须得连续作战,袁术特意修书一封,向庐江太守陆康求粮草。现下见他如此反应,想必那陆康未答应。张勋示意副将与书童退下,近前扶住袁术,低声道:“主公息怒!”

袁术扶额良久,才缓缓说道:“这个陆康,找他要点军粮,不给便罢了,竟敢仗着朝廷封他忠义将军,骂孤是叛逆!是可忍,孰不可忍!孤要出兵讨伐他,让他知道,在这江淮之地到底谁说了算!”

张勋双目一转,计上心头,立刻对袁术揖道:“主公,陆康固然可恨,但毕竟位列九卿,若是主公亲自讨伐,只怕会落人口实。不如派些急于立功的年轻之辈,就算到时候朝廷怪罪下来,主公也可免于责罚。”

陆康此人在江南颇有名望,百姓十分爱戴,袁术虽气,亦不敢轻易拿他怎样。听了张勋这话,袁术心里倒是有了几分打算,可他转念一想,又觉不妥:“孙策初到军营,独自将兵怕是不妥吧?一旦他带兵逃走,或是自立门户,又该如何是好?再者说,若他久攻不下,拿不到庐江的粮草,曹军趁机打来,我等岂不危在旦夕?”

张勋笑道:“这有何难?主公既然不放心孙策与乔将军的关系,不妨令他们各领一军,让乔将军作为孙策的侧翼,名为援护呼应,实则从旁监视。再派遣若干细作,潜入孙策营中,若是乔将军所报孙策之行迹,与我们所得情报不同,便可坐实他二人有私……至于粮草,想来孙策的舅父吴景捏在我们手中,他不敢不尽心。”

张勋这一计甚是歹毒,一石二鸟,欲同时除去乔蕤与孙策。袁术本就生性多疑,料定此计可试探人心,欢喜道:“好哇!既然孙策爱去庐江,就让他去个够!来人,唤乔蕤入帐!”

张勋又道:“主公莫急,末将又打听到一事,事关孙策帐下那匈奴门客乌洛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