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小钱再次停下,从衣袋里掏出只手机递到我面前,打开后直接点到一个视频开始的画面:

价值。是的,对于那些英国人来说,价值等同于大量的黄金,大量的宝石,大量埋在古老坟墓中陪伴木乃伊度过几千年历史长河、等着被他们从里头大把大把捧出来的宝藏。

“叫我小钱。”收回证件,朝我看了眼:“别的证明,我也不知道拿什么给你,不过如果你需要点安全感的话,我们可以去就近的派出所聊,这次你的行踪就是他们帮忙提供的线索,我想,那应该可以证明我的身份了吧。”

眼看着就要掉在马路中央,所幸落地刹那一辆集装箱卡车呼啸而过,一分不差在我们落地的瞬间刚好经过我们脚下。落到那层充满了弹性的钢板上就地一滚,在集装箱边缘稳住了身形,我伸手一把抓住那圈钢边就再也没松开,身后那人则在我边上躺了下来,面不改色气不喘,两眼望着刚才我们跳下来的那个屋顶。

因为地处郊区,所以之后又花了将近两小时的时间,我们才找到了家合适的招待所安顿下来,那时候算了算,我差不多已有二十多个小时粒米未进,当真是饿到前胸贴后背。

像立在田埂边上的茅厕,窄而凌乱,容纳两个人几乎已是它的极限。我尽可能地把自己挤在最里头的角落里,才勉强塞进了斐特拉曼的整个身体。他仍昏睡着,把他拖到这地方耗尽了我最后一点力量,因而一坐下来整个人就垮了,昏昏沉沉在地上坐着发呆。

这情形叫我不由得一身冷汗。

就在我病好后跟着爸爸赶回上海,开开心心预备给等待在家的妈妈一个惊喜时,没想到,那等在家的却是一个没人能料想到的不幸——

桌子,椅子,玻璃橱,沙发,缝纫机,写字台……白布上积满了灰尘,每扯开一块,它们纷纷扬起,呛得我一阵咳嗽。之后,那十五年前的历史仿佛一下子就随着这些陈旧的家具跳了出来,和头顶的灯光一样包围住了我,令我一时无法动弹。

风吹着身上湿透的衣服,紧贴到我身上,又从每一个毛细孔里将那些针似的寒气逼进我体内,我忍不住打了个寒战。突然胃里一阵抽搐,我张嘴吐了一地。

但最终控制住了自己离开的念头,我继续望着她,并且努力朝她挤出一点笑。但她对此没有任何反应,目光刚接触到我的脸,就重新转了回去,继续愣愣地看着那道窗上的铁栅栏,仿佛以此,就能将它们看断似的。

于是继续往前开,一路上司机沉默了许多,不再如之前那样喋喋不休。我则一直看着后视镜,那里头一辆深色的丰田在我们后面几十米开外的地方不紧不慢地开着,中间还隔着几辆车,但唯有它至少跟了我们已有四条街。

“我是来找人的。”我对他说。“我找你们老板。”

而这一枪本该是射在我身上的,只是偏差了一点点,因为刚好在射击的一瞬间,斐特拉曼因为我说的那番话,而将我用力朝他方向拽了一把。

当我试图控制住自己混乱的大脑继续再多看些什么,以此分散我过于紧张的神经的时候,一晃而过我看到头顶处闪过艾伊塔那女人的脸。

法老王的直系血亲?宰相?将军?还是某个德高望重的大祭司?

随后,他们用一把锈迹斑斑的器具将“我”嘴巴撬了开来,塞进一些布料把我嘴里吸干。这么做的时候我仍然没有任何知觉,好像上完了麻药后躺在手术台上任人摆弄的一种感觉,可是手术的麻醉好歹还是有一点知觉的,此时我却连那样的知觉都没有,仿佛被切去了所有的神经。

想到这个,我不寒而栗。

我不知道再接下来,我将会被这个死而复生的男人,带进他曾经的一段什么样的过往里。

“是的。”我回答,并且试图将她搀到一旁坐下。

“那么至少是不是应该告诉我,该有怎样的信任感,可以让你放心冒着被感染的危险,把自己这么大面积的伤□给那些肮脏的东西。”

那时候她看起来比现在年轻很多,总是一身干净朴素的蓝布衫,低垂着眼,在挖掘现场外的工棚里替队员烧水做饭。

“有点麻烦。”这话令他挑了挑眉。

“永世。”背上的痒令我忍不住伸手又抓了一把,更多的血从伤口里流出来,这令我开始有点焦躁不安起来。

我继续沉默,并且开始发觉这样贸然一个人追出来,可能是个错误。

就地一滚,实验台同墙壁的空隙本就不大,他找了个掩体迅速站起身,拎起灭火器对准门口方向一阵就是猛喷。而我也立刻跟了出去,起身哪里也不看,先朝正前方就是一枪。

那是一个圆形的凹槽,大小同桂圆,边缘处有接口,所以我想它可能是某种机关。可惜开启机关的东西在哪里不得而知,所以这玩意儿的用处也就不得而知。无论怎样,我觉得它不会单纯只是个装饰品,它和我以前见过的纯装饰性圣甲虫不太一样。

他的话令我苦笑,我朝他边上指了指。

我想是不是自己敲的太轻了。于是握紧拳头加了点力朝门上砸了上去,门砰的声响,出乎意料,它一下子就开了。

可是一切思考也只能到此为止,因为再继续深入地想下去,我发觉自己只能越来越迷惑。

“我要你替我找到它。”

按照说明书上的文字,我对这只金属圈再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什么问题了,然后拿着它重新返回木乃伊身边。

太痛苦,以致除了跪在地上用力按着我的胸口,我一时什么也做不了。

扶起吊针架,我重新挂了袋维生素上去,换了针头按住了木乃伊的手腕。

那是在蛮早以前,我大概十二三岁的时候。

这大概就是老默罕默德想让我看的那些照片,我想。但我想不出它们和那些追杀他的怪物会有什么联系。

不由自主回头看了一眼,就看到我身后那座寺庙的大门顶上站着个人,夜色里我无法看清楚他的样子,但很清楚地知道他拿在手里那把漆黑的,长长的东西是什么。

“老默罕??”他这样子再次惊到了我,我蹲□试图去扶他,可他只是一边朝里缩,一边嘴里发出嘘嘘的声音,似乎在提醒我别再发出任何动静。

“应该会有,最大的可能是一睡就醒不过来,毕竟他身体各部分仍是木乃伊化的状态,我没办法算出最准确的药剂用量。”

当然并没有将它拧断。

心说坏了,上那老头的当了。

“你果然没有看到。”

一看,来的人原来是道尔。

这对我来说真是个天赐的契机。虽然我的力量并没能把它踢倒,但它还是不由自主朝后退了两步,而这正好是我所想需要的。就在它刚稳住身形再次朝我抓过来的时候,我就地一骨碌滚到了它脚下,将手里的东西朝它脚脖子上猛地一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