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抓着之前看剩下的那几张照片,我反复看了很长一段时间。

几乎和正题毫无关联的话令我怔了怔,不清楚他这会儿突然说起这个是为了什么。“确切的说是辍学。”

转身走到镜子前,我拉开围巾查看了下自己的脖子,脖子上很清晰的几根手指印,伴着发青的淤痕,令我脖子看起来样子有点可笑。

就好象拖着团破布,或者更轻更廉价的什么东西,那活尸手一转把我整个上半身夹在了他的腋下,然后拖着我径自朝前走。

“不觉得么,每次你在,他就会朝这里看。”

对八卦图有所了解的话一定不难发现这两者间的共同点,那就是这些坑是以八卦图的八个方位所分列的,而坑里那些人头的数量及组合方式,同八卦图上各方位数字图完全相符。

“事情就是这样,他被那群怪物杀死了,我要不是靠着你这辆车,只怕也活不成,那些东西是有智商的,并且不低。”

我赶紧朝边上避开,那团沙贴着我身体边一滑而过,撞到我身后的断壁上。

是继续等下去还是马上走人?我考虑着,并且开始感到口干舌燥。最终决定还是继续等,因为我无法说服自己浪费掉前面四个小时的等待。

“俄罗斯军方的人?”

裴利安是‘榆树街’的老板,也是我精神上和肉体上都很依赖的一个‘朋友’。

这点倒是在我意料之中。天气如此恶劣,交通状况如此糟糕,老头那么大把年纪能准时出现在这里我才会感到惊讶。因此先脱掉了被水和沙搞得一团糟的外套,我用它把自己从头到脚抹了一遍,然后和往常一样叫了杯沙漠红,坐在那个约定的地方定定心心地开始等他。

“为什么这么说?”

于是在简单处理了下它的伤口后其实也分不清楚到底是不是伤口了,那东西干枯的身体因着它的动作被搞得到处都是蜕皮和裂痕,我和小默罕默德简单收拾了一下被它搞得一片狼藉的密封舱,然后把它重新安置到了手术台上。

它身子一晃朝我这边猛地扑了过来。

那东西在干什么……我问自己,但回答不上来。

他将镊子夹高了点,朝边上翻开,然后手朝里头指了指:“看到什么了没。

几乎是上帝所赐,我得到了这么一具死而复活的木乃伊,它代表了什么?代表了难以估量的利润。可是转眼间它的心跳却又停止了,和这心脏刚刚起跳时一样突如其来,令人毫无防备。我接受不了,我真的接受不了。

情况超出了预料,计划跟不上变化,伸长脖子咽了口唾沫,我下意识咬起了自己的指甲。每每陷入沉思的时候我似乎总是没办法阻止自己这种小小的举动,从小到大都改变不了。

这么持续了大约半分钟左右的时间,突然猛一挺身,他丢开手里的手术刀两手朝前一伸,一把扣住了木乃伊的脸颊和下颚。

“那又怎么样。”他的喋喋不休开始让我感到不耐烦。也许我当初找到这样一个人来为我工作本身就是错误的,他年轻而激进的脑子里太容易受到这种跟我们自身利益毫无关系的东西的诱惑。“这么些年我拿我的时间,我的命,赌在这块充满了黄沙和老人味的鬼地方,可不是为了你的科学,那样我索性不要离开考古队好了,小默罕,你也大可不要离开你那个高高在上的象牙塔。”

可是既然小默罕默德提到这一点,必然有他的原因,所以我只是轻轻摇了下头,然后听他继续往下说。

我点点头。

于是我朝他看了一眼,可巧,他也正朝我这边望过来。

为什么一具几千年前的木乃伊会出现这种状况?

“别急,老默罕,别急。现在还确定不了什么,你看这些都成碎片了,也许我回去以后给你还原一下,说不定可以给你一个确切的答复,ok?”

他嘿嘿一笑,手朝我指了指:“你会感兴趣的,a。”

无论怎样,作为推行新政的改革派统治者,一旦搞不好,炮灰的下场必然在所难免。斐特拉曼二世在位时不仅是个宗教狂人,亦是个同阿肯那顿类似的宗教改革狂人,试图改革宗教,以此达到完全统治上下埃及的目的。当然其结果后人也是看到了。

这地方就像个小型博物馆,什么年代的古物都有一些,虽然大部分都不怎么值钱。但细看一遍,却只是以十九王朝之后的东西为主。十八王朝以前的东西就属于稀缺品了,老默罕默德这样谨慎,必然不会把有价值的东西那么随便放在这种唾手可得的地方。

那么会放在哪里?

站起身朝周围一圈扫视,目光落在通往里间的那条厚厚的毛毡上,这一看却不由得叫我大吃一惊。

那条脏得几乎辨别不出颜色的毛毡上挂着很大一片血印,好像是被泼上去似的,因而触目惊心。潮湿令毛毡显得很重,一点一点发黑的血水顺着那片印渍从毛毡上挂下来,在地上形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水滩。

于是一下子明白过来,这地方为什么会那么腥臭。

我迅速从桌上抓起一把手枪,上膛,对准那道帘子。

帘子很安静地垂挂在那里,它身后那间房间同样安静得没有一点声息。同外头一样,里面的排风扇显然也已经失去了工作能力,所以令整个空间闷臭得像个屠宰场。

我慢慢朝那道毛毡走了过去,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可是走到门口,却没勇气继续往里走,因为不知道被毛毡挡住的那一头会有什么在等着我。空气里的味道令人发慌,我握着枪的手里满是汗渍。

那么僵持着站了半天,忽然眼角处有什么东西闪了下,在我低头朝那滩血迹观望的时候。

于是把腰弯得更低些,我朝毛毡底下看了过去,然后看到了一枚纯金的圣甲虫。因为陈旧所以显得有点粗糙,它躺在一片凝固了的血块里。

一眼可以辨别出来,这东西绝对是十八王朝以前的制品,这一发现令我心跳立刻加快了起来,不假思索伸手朝里抓,可惜就差那么一点,我怎样都无法够着它。

所以干脆地掀开了帘子,我握紧枪直接朝里走了进去,而刚进门我立刻就退了出来,并且一阵干呕。

那里头整个儿一个屠宰场!

一眼望去全是血,地板,墙壁,柜子……

老默罕默德那几个高大结实的手下横七竖八躺在地上,身首分离,有些更惨的,四肢整个儿被卸了去,一条条撕开,长长的一片片拖在地上,或者挂在灯柱上。而周围那些同血浆混合在一起的,是他们被拖出几米远的内脏,以及连保险栓都没被拉开的武器。

继而找到了守门人。

他矮小的身体在排风扇上挂着,身体只有一半。另外半个不知道去了哪里,我只看到排风扇上一片血肉模糊,大量的肉和骨头的碎片堵住了风扇的涡轮,以致它完全失去了作用。

这情景终于令我大口大口呕了出来,不是因为恶心,而是一种无法抑制的恐惧。

什么样的力量可以将这些高大结实得好像拳击运动员一样的男人弄成这样,况且他们手里还都握着武器。武器连保险栓都没来得及被拉开,可见当时他们死得有多突然,真见鬼……谁干的,这么可怕而充满暴戾的杀人方式,到底是谁干的……

脑子里迅速思考着,我一边用最快的速度把地上那枚圣甲虫塞进裤袋里,这时候情绪已经稍微稳定了点,我开始用更清醒一点的方式去打量周围。

周围没有遭到什么破坏,尽管这些人死得那么凄惨,但周围的摆设保留得很好,包括那些易碎的陶罐。而满地的血浆上到处都是脚印,所以也就分不清楚,哪些是死者的,哪些是那个可怕的凶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