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苑轻吁了口气,换了个姿势继续,只盼着自己快快长大。

这应该是一间小书房,因为屋子里的摆设实在太过简单,而且无一奢华物什,除了一张大大的书桌,和书桌两侧齐人高的青花瓷瓶外,再无其他家具。

她跟梅花之间有着解不开的情缘。

紫苑心里微诧,自打来了凌府,她的活动范围一直是自己的小屋和顾氏的院子,再远一些,就是紫菱的院子。现在又多了一处地儿可以真正的打发时间开阔眼界,紫苑自然满心欢喜,她原本就是喜欢的人。

这意思很明显,应该是要在这里小坐片刻。

杨妈妈看着紫苑脸上有些黯然,忙地安慰紫苑,“五小姐莫要难过,这一切都是花开的命,患了这种病……哎,还好太太心善,还雇了个婆子过去照顾花开,能不能挺过这一关,就看她自个的造化了。”

“早就听说妹妹擅长刺绣,送我的那帕子上的花又极是微妙,让姐姐看看妹妹这是在绣什么?”紫苑说着,抬脚朝着那绣架走去。

紫苑就笑,“妹妹这是在抱怨姐姐不来你这里走动么?姐姐怕冷,这几日除了到前院给二婶请安,其余时间都窝在自己小屋里,今日雪停了还出了太阳,就想着来你这里瞧瞧。”紫苑说着瞟了眼那绣架,“姐姐不会耽误了妹妹刺绣吧?”

顾氏含笑的受了两位姨娘的赞叹,对送礼之事绝口不提。

凌玉棠轻叹了口气,眉宇微微舒展,看着顾氏,略有惭愧的道:“难为你竟然和我想到一起去了,我一门心思就想他们两个从小立志。”

顾氏微微点头,冷冷微笑,“会叫的蚊子不咬人,她离开的时候我分明看见那耳钉戴在她耳朵上好端端的,怎么那么容易就掉了?”

赵姨娘上前几步拦住她,秋水一样的眼力涌动着悲痛,沉声道:“紫衫,你就这么恨我?一次原谅的机会都不给我?”

那朵妖娆盛开的金丝菊,听说是二婶顾氏特意送去江陵城中鼎鼎有名的绣坊找绣娘一针一线绣上去的。紫苑一个不小心,就将那朵金丝菊烧去大半,残存的金丝焦糊的黏在一起……

别人的事情,紫苑素来不想多问。正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突然里面响起一声清脆的声响,紫苑微微蹙眉,忍不住再看了一眼,就看见翠墨捂着脸跪倒在地,妇人站在她面前,手指戳着翠墨的额头,厉声的训斥:“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三等的贱婢,还敢跟我磨叽?老娘都说了,不干老娘的事,你要哭要死找那些诓你银两的人去,别在这里缠着老娘我,缠着也没用!”

紫苑又提到了花开,“你们都是我二婶拨到屋里照顾我的,花开的境况是不是跟你一样?”

这两日,紫菱一直没有来后院找紫苑玩耍,紫苑猜想紫菱一定是在忙着准备祖母的寿礼。就连顾氏,也鲜少到后院来了。

“铭记在心,也得付诸行动方可。yzuu点别让你身上唯一让我欣赏的优点消失不见啊!”

紫苑就双手从韩姨娘手中接过那串佛珠串成的手链,然后抿唇一笑,“多谢韩姨娘好意。”

凌玉棠目光落在赵姨娘面前的那张宣纸上,银装素裹的世界,一株腊梅傲然于世,红艳的花瓣让人眼前一亮。yzuu点旁边还提着一首小诗,是咏梅。

因为再有一个月就要过年,所以两个人说话的话题都是围绕着过年而来的。

“我是因为扭伤了脚踝,二爷请了大夫来看过,都让我卧床休息,她是知道的!”赵姨娘的声音有些小小激动。

素锦和素艳还有陶妈妈和杨妈妈她们都跟着捂嘴偷笑,紫苑也微笑着看着紫菱。

紫菱撅起嘴,眉眼一瞪,“我偏不要,整日里这样一大群人跟着,都快闷死了,你们出不出去?再不出去,就别怪本小姐拿毛掸子赶人咯!”

“二婶,您这样善待紫苑,紫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紫苑只希望有那个福气能够和众兄弟姐妹一起伺候二叔二婶,承欢膝下。”

顾氏歉疚的笑了笑,忙地坐起了身子,“我出了什么事。”她轻声道。

杨妈妈站在一旁笑容微讪,春暖和花开对视了一眼,二人都垂下头各自忙着手中的活计,没有搭腔。

虽说是归了府,但终究是寄人篱下,还是要在夹缝里求生存,紫苑不敢得意忘形。

顾氏就垂下眼,“这不临近年关么,皇上按照往年惯例定是招了许多地方上的官员进京面圣,二爷身为光禄寺卿,自然也免不了应对这些地方官员的应酬。”

紫菱就笑嘻嘻的看着紫苑,然后跳过来搂着紫苑的胳膊紧紧跟紫苑站在一起,眼角的余光斜了眼对面站在那里面无表情的紫衫,紫菱粉粉的唇角微扬,带着浓郁的得意之情。

恰好回府那天,又遇上老太太娘家侄孙做满月,老太太的哥哥是固安伯,侄孙又是长房长孙。

二太太就抿了抿唇,“大嫂就莫要拿弟妹说笑了,谁不知道,江陵城里最好的绣阁十有都是大嫂的陪嫁,只怕大嫂的箱笼一开,就是里的嫔妃都要跟着惊羡了。”

粉紫碎玉百花裙子,他有一回无意间提及,紫色是所有色调中最清新典雅的,她听了就记在心中。然后找遍了京都的绸缎坊可算找到相近的布料。

那个车夫低头看着偷袭自己的人,竟然是一个十岁的小女孩,不由破口大骂了一句“小贱蹄子!”然后穷凶极恶的举起紫苑用力一扔,摔向不远处的那块大石,紫苑只感觉到那种坚硬的触感贯穿了她整个身体,然后,在徐妈妈凄厉的尖叫声中,紫苑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看着小姐倔强的背过身去,默言无奈的叹了口气,有些事情,该主动的时候,就不应该矜持,或许就是一步之间,错过了,就回不了头。这样浅显的道理,自己一个奴婢都懂得,小姐不会不懂,只是可惜,肚子里装多了墨水,骨子里就生出太多的清傲。

文轻羽净过面又换了身天青色袍子,在小厮的服侍下躺着暖炕上小憩着眼,花厅那边戏台上的锣鼓声不时的传到这里,睡意全无,索翻了个身坐起,想到二舅在听风阁的书房,因为惦记着那些藏书,他于是离开了挽西轩。

文轻羽轻车熟路的来到听风阁,拿出腰间的钥匙打开大书房的门,随行的小厮在隔壁的屋子里候着。

大书房里的摆设还是同上回来的时候差不多,没什么变化,一眼望过去,一排排整齐的梨木书架上,摆满了一册册书籍,梨木书架的顶端都了相应的木牌,上面标明着书的类别及相关。

二舅做事,真是细致,文轻羽感叹着,抬脚走到文史一类的梨木架子前,目光流水般从那些书目上细细淌过,找寻着上回他做了标记的那本卷宗。

此时正值午时过后,冬日的暖阳光从六格窗外进来,分割成许多斑驳的光片投在地上,屋里光影流转,书卷特有的墨香在宽敞的屋子里淡淡的渲染,合着屋外那满树梅花的幽香,这安静的一处,想必外面的喧闹,果真是另一番天地。

文轻羽不善酒力,先前一直灼烫的额头,这会子终于清醒了许多,眼前也霍然开朗。一直踱到墙角的地方,终于眼前一亮。

刚要伸手去取架上的那本书,手指却突然捉住一只绵软薄凉的手,那手一缩,书架的另一侧响起一声低呼。

文轻羽吃了一惊。

那本书啪嗒一声掉落在地,从架上空出的那中指宽的狭缝里,文轻羽看见了一双无比清澈却略带惊愕的眸子。

他微怔,随即转到书架的另一面,就看见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正站在书架前,怀中紧紧抱着一本厚重的书。陌生而又清秀的脸上,也带着同样的疑惑,相比他的镇定,面前的女孩多了一丝怯生。

“你是谁?”他平平的问,声音里不夹杂一丝喜怒。

紫苑没有说话,而是弯腰从地上拾起那本掉落的书,轻轻拍了拍上面的尘,然后侧身踮起脚尖塞回原地。

面前站着的这个美少年,冠玉一样的脸上,有着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眉宇间的神韵跟凌玉棠有几分相似的儒雅,只不过凌玉棠偏向沉稳,而他侧重清爽,许是年轻的缘故,穿着一袭如水的蓝色袍子,飘逸脱俗却不柔。

“你又是谁?”紫苑反问,心里已经猜测这人或许是大房的少爷。

文轻羽抖了抖袖子,嘴角浮起一丝笑意,“现在是我在问你,你先回答我。”

紫苑翘了翘嘴角,“名字不过是一个代号,知不知道不重要。”说罢,紫苑朝他微微点头,抱着怀里的书转身就走。

文轻羽从后面追上来,伸出双臂拦住紫苑的去路,紫苑后退两步目光平静的看着他,文轻羽忙地放下双臂,“你别急着跑,我不过是好奇问问你的名字罢了,没想过要吓唬你。你是凌家的人吗?我怎么以前从未见过你?”

紫苑微微蹙了蹙眉,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凌家的人。

文轻羽诧异的看着她,又问,“这是我二舅的书房,没几个人有这里钥匙的。你到底是谁?怎么会进到这里面来找书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