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废人一个的林教授奋笔疾书了六十八天,这一天清晨,木门推开了,京中一位大员端着冒着热气的豆汁儿进来了。

“她还是没有开口么?”薛潜的手指敲打在桌面上,眼睛一眯,“还有什么刑没用的,尽管拿出来,只要她还能说话就行。”

薛潜赶到的时候凶器插在苏晓身上,死翘翘的却不是苏晓,而是杨妈妈。

“真的么?”薛潜玩味的说,“到了这个关头,只要确保火种在林家,那就把林家上上下下都铲除了吧——上面也是这个意思。”

放下眉笔,正巧苏晓也刚刚为她盘起髻,一声简简单单——

苏子抱住林少伟的头,感觉他温暖的鼻息喷薄在自己胸口,男人有很多时候就像孩子。

“方案是有的,但是要看执行哪一套。”

这一胎要慎重,特别是在这动物凶猛的林家大院,特别是在这关系前朝今政的历史转折点,她不过是个光明正大的当妈的人,却不得不偷偷摸摸待产。

除了,没人注意到,夫人已经靠酸梅汤度日了。

“说实话,自打听了皇后娘娘这四个字,后面我基本失聪了。”林少伟挂着一张苦瓜脸,“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咱家院子的那位兔爷,那是只玉兔,前朝太子殿下,日后颠覆朝野就指望着这位爷了——”

苏晓不会想到这个献出油纸包的稚嫩男人真的和油纸包有什么牵连。

“不需要查了。”

“素雅姐姐,这盆栽怕不是您一个人送的吧。”

每每目光停留在院中那口井,若伊便想起来那具浮尸。良辰的死绝不仅仅是杀鸡儆猴,如若伊这般心机,怎会不知良辰的死别有蹊跷——

“林夫人,我看这个丫头似乎是自杀而亡,就不必惊动官府了,念她长年奉命于林府,林夫人应予以厚葬。”

苏晓故意一笑,“哎呦,子茂少爷,人家夫妻之间怎么样,我哪里知道?”

“喂,这件事是外事,不过是聊聊嘛,干嘛那么大火气,是我老爸被你家老头子气死了,你怎么还认真起来了?”

鼎:我正在考虑怎么穿越去武侠文。

“业弟,有时候心里知道就好了,不用都说出来。”林少伟欲擒故纵,林子业嘿嘿一笑,“明白,明白。”

“晓姐姐也会害我,那天下恐怕没有可信之人。”苏子感受着苏晓那温柔的触摸,这份温情,更胜于亲生姐妹。

摇了摇头,车夫似是有些替他们惋惜的说,“多好的一对,怎么就又添事了呢?”

姚斌默不作声,只是手一直捂住自己的腿。

大步流星走过去,一把将琴翻过来,林少伟没有转身,“鼎爷,帮个小忙来。”

“二嫂,听说你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奇女子,怎么不参加才艺比试?”

“傻瓜,游会本是女眷的活动,混入男子早就挨人诟病,更何况是私定终身?纵使王小姐有意,薛二公子有情,可怎么好对双方父母说出口呢?”苏子端正坐好,“于是我们林家出来,给他们个台阶下下,利益当前,儿女事重,想必他们也要掂量掂量,是毫无意义的砸场要紧,还是趁此机会来个光明正大的联姻呢?”

当然,主力军还是这三位管家。

中午吃多了。

她没有问过,因为苏眉知道,那也许是一个她无力回天的漩涡。

“笑话,你们怎认得全这京城大大小小的各家商户的各家男女?请柬实在是多此一举,若我把我的请柬赠与歹人,你们不是请狼入室。你们这个做法,总结起来,就是防君子不防小人。”

“业弟的消息是从我父亲身边那位老态龙钟的管家嘴里抠出来的。老管家说,当年我父亲辞世的时候,曾留下了一封信,信中说到了姚家的后人。”林少伟喜悦的说,“不仅如此,我还去拜访了老管家,原来信中还写到了韶可。”

姐,我知道你有着一颗女尊的心,姐夫,我知道你不走寻常路。可是,这个年代,来了个同居,还主仆,我靠,也太前了吧。

她要出击了,而机会,不是给他的。

这路上好些天了,都是赶在太阳落山前就进驿站休息,苏子一直都一个人默默挠墙,这一次被潘亮一折腾,耽搁了。

苏子刚进门的时候,为安城都羡慕林老太太,羡慕她有了这么一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貌美如花蕙质兰心的儿媳。过了不到一个月,小城为安都流传着一个说法。

林老太太一直没帮腔,只是平日被这苏家姐妹气的胃疼,今日有人和她感同身受,她竟有种病态的快意。只是看归看乐归乐,潘苏两家不欢而散后,老太太还是不动声色叫来了苏管家。

苏子一笑,“两位姐姐都是理家的好手,不像妹妹我,嫁入夫家,百无一用,既不能延续香火,也不能举案齐眉,还被下堂,让苏家丢脸了。”

余韶可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苏子的念头,未尝不是相公的念头。一想到这里,余韶可眼泪都快急下来。

“姚老爷说的哪里的话。”林少伟审视着姚斌,“只是,他可以信么?”

你们说的这位宫里面有熟人、敢推了和苏眉大小姐婚事的“鼎爷”,是从我们林家出来的那位管家?

老太太么?老太太只在乎她的肚子,而她却连相公的身也近不得。

这平淡蕴藏着不为人知的过往,他们像见不得光亮的青苔,一直在潮湿的暗处滋长,它们蔓延过岁月的表面,成了一层坚硬的外衣,从此水火不侵,和真相融为一体。

“唉,姐姐我真的不是故意阴那个余韶可的,实在是她自己心里有鬼,我指的明明是阿鼎,她吃个什么醋,自讨苦吃。”

林少伟不动声色的接收了这个情报,大手拍了拍林子业的肩膀,“业弟,进屋说话,鼎爷也一起进来吧。”

彩云噤声,春喜就算浆糊脑袋也明白过来,这是二夫人要打听事儿,可又不好直接来问,所以拐了这么个大圈子。

眼下,来林家大院应征的,都是圈子里的好手,也都是来自那几个相熟的大家。

苏子低头不语。

也有若伊、良辰这种心灵手巧眼里有活儿的丫头们,只可惜决策权不在手里,虽然很多事都看的明白知道如何去办,却苦于少了个说话算数儿的人那一句吩咐,谁也不敢轻举妄动担责任。

苏子走上前去,在庶族的老大爷们扑上来咄咄逼人之际,闪出一个清冷的身。

只是他此刻有些刻意的宽容和识大体简直是□裸的将“心里有鬼”四个字贴在了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