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君昀挑了下眉,摇了下头,朝谢进修揖礼,“谢世伯,过年好。”

谢侯爷的贴心随从见状,上前和善地问乔家人,“小哥,到了吗?”

准备的东西有些多,到了大年三十这天又是做了团圆饭,一家人也是跟着大姑娘习惯了,姐弟三人要上墓地去用团圆饭,家人也是担着担子跟着去了,叫老五头看了好生惊讶,等到晚上天黑了也不见他们回来,也是害怕不已。

但要说讨厌,也实在瞧不出一点端倪来。

她本来也有爹娘的。

“可是,老爷还没过多久,我们是不是也该……”红豆犹豫地看着他们家小姐。

可偏生的,就是这么一个活哑巴,无论是老主子还小主子都看重他。

一路上她从齐二嘴里知道齐国公府现在的状况了,齐国公府的大老爷二老爷都没了,齐长公子现在还没接到承爵位的圣旨,现状那岂是叫一个惨字了得,但饿死的骆驼比马大,齐家是老世族,境地再惨,祖宗留下的书院,祠堂,寺庙,田地那些架子都还是在的。

“侯爷,您来了……”伺候老祖宗的婆子一在拱门前看到他,忙朝他福礼。

这厢谢家姑娘正杀得起劲,伸出纤纤三根指头意图把她看中的东西从六文杀到三文……

“阿姐……”

“阿姐……”远看要出门,还是二郎先叫了他阿姐。

像她这样的姑娘,到哪儿都活得下的。

他们的屁股和大腿在马上已经磨破了。

跟过来的红豆看她倒下,她不明个中原由,但一看她家姑娘倒下在地上抽搐,看着格外可怖,她吓得尖叫了起来,“姑娘,姑娘……”

院子里已经有不少帮手在帮忙布置灵堂和院子的事了,吹琐呐,响铜锣这些在丧事上敲敲打打的班子也请好了,吃食也是备好了,谢慧齐一看为家中事忙得团团转的邻居和相熟人,感激地朝他们一福礼,又匆匆忙忙地去找齐二说话去了。

这厢谢慧齐送走人,老阿婆跟大娘想走,但谢慧齐岂会用完人就丢,拉着她们进了厨房,把多切的菜跟作料混到一块儿,做了两大碗香辣炒肉,阿婆家跟大娘家一人给了一碗。

“为何,”齐君昀顿了顿,想了下她并没有哭出来,改了措辞,“想哭?”

想着这些,谢慧齐怎能不着急。

谢慧齐一进入严师状态,就有点明白那些老师为什么见着不争气的学生那痛心疾首的劲了,有时候真是教一百遍的东西见怎么教学生都不会,学生还没怎么样,她自己倒先气死了。

有些人是天生的领头人物,就是年纪尚小也能看得出来,谢慧齐两世之间曾见过几个这样的人,而齐君昀算得上是当中的个中翘楚。

晚上他回来得多晚饭也是热的,大碗上的菜堆得有小山高,衣裳也是她帮着他洗的,红豆还没嫁给他就把活都干了,周围也不知道能干啥,就是平时干活多卖力点,这样姑娘看在他卖力的份上,就会对红豆更好了。

“这……”齐大也不太记得,想了想当年谢大人生第一个孩子时他的年纪,算了算道,“主子,小的记得谢大人是定始一年得的头一个千金。”

这个中各种因由谢慧齐不便与红豆言道,不过,她就是再操心,又做得了何事?一桩也帮不上,还不如做好自己能做到的。

齐君昀静静看着她又一脸的尴尬折还回来,见她头又往地下低,摇了摇头收回了视线。

那齐公子先停了筷,她这头眼明手快,把重新泡的花草茶送到了他手边。

节度府是不能去的,毕竟,主子从江南进京,又从中途渝东改道进西北,只是为了给谢大人奔丧来的,这不是什么正务,用不了麻烦傅大人。

她也是带着大郎二郎长大的,从没这么分别过,几日不见,也是日夜都担心他们在外头冻着了,吃不好睡不好。

这时候还不忘计较金钱,谢慧齐也对自己颇有几分自嘲,这么些年的精打细算下来,铁公都快成本能了。

门一关上,蔡婆婆的嘴不自禁地抿了一下。

“阿父……”二郎更是想挣脱抱住他的许安的怀抱,去拉住他肠子都露在外边的父亲的手。

而他们两家背后的家族也被皇帝太后成功震慑,自此不敢吭一声,谢进元这一支与谷展铧这一支为保大局成了牺牲品。

谢慧齐抖着手去碰她父亲的肚子,滚热的泪水从眼眶里掉了出来。

“去了,说是去外镇捉贼去了。”

阿菊则是跟了这家子人,虽然活还是要做一点,但至少不用被爹娘和兄弟又打又骂了,晚上也还有个饱觉睡,不用从天亮就干活干到半夜打鸣,很是忙得开心,成天傻乐,有什么事,例如鸭鹅生了几个蛋都会颠颠地跑来跟谢慧齐报喜,都已不太记得以前的不幸了。

家里下人虽不多,但个个都手脚麻利,就是红豆这个小时候经常丢三拉四的小迷糊现在做事也样样妥贴了,也就省了她不少事,这也是稍有点困难的家中的小确幸了。

现下也没有人进来,谢慧齐就抵着弟弟的耳朵,跟他简单地说了一下谢家跟齐家的情况。

两家情况其实现在差不多,就是齐国公府身份高人一等,但齐君昀国公爷的爵位没下来,就他的身份上来说要比他们大伯父的身份要低一等,所以谢侯府跟现在的没有国公爷的齐国公府也可以说地位是持平的,但如果齐家拿他们牵制他们大伯父,那就是他们大伯父就得听齐家的了。

而很显然,他们大伯父不喜欢这种情况。

但他要他们远着齐家,他又保全不了他们。

说来,他们大伯父也是左右为难,所以谢慧齐也觉得他之前说的话也是因他自己的立场所致,没什么好怪的。

但他有他的立场,他有他的博奕,这是他自己的本份。

他们姐弟夹在夹缝,也得为自己谋生存,他们要活着也是他们的本份。

总不能他们都被谢家逐出了侯府,父亲也死了,他们姐弟还得继续为谢家牺牲吧?

谢慧齐一路花了心思教导弟弟们认清楚局势,她稍微说了几句,大郎就明白了他们现如今的处境。

“那我们跟着齐世兄吧。”大郎听了淡道。

这样至少他们能活命。

“阿姐也是这般想的。”

二郎在旁没听着,不过他也不着急,回去后兄长自会与他说道明白,他这时候摸了摸姐姐的脸,反倒道,“为何他们都不喜欢你这模样呢?”

“我却喜欢得很,阿姐最是好瞧。”先前不能说话,现下二郎是卯足了劲说他阿姐的好话。

谢慧齐没想他还记得这个,还替她计较,也是笑了。

就为了眼前的这两个小的,就是只能用手刨的,她也会用双手替他们刨出条路来。

谢慧齐这天晚上没住在城里,当天傍晚在关城门就回去了。

她这也是想着自己这打扮一天两天也下不去,不能浪费这大好的机会,第二天就拉着他们的马车进了城,还不怕丢人,拉着他们的马车就去了齐家铺子的门口摆摊。

这古代的摊子也不是人想摆就能摆的,倒不是官府的人会出现,而是小摊小贩真不是那么好当的,你一个陌生人要是随便到一个别人占熟了的地方去摆摊,那就是跟抢地盘无异了——能不排挤你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