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厢阁楼里,天赐和天佑陪在陈氏身边说笑解闷,刘妈妈和小小也跟着凑趣,陈氏又是心酸又是欣慰,虽说还是苦闷,到底也肯附和着笑上两声,一家人和乐融融的。

有的苞米,结的砣子不怎么丰满,甜味儿都长到杆子里去了。≧≦施州的庄户人家也任由它们长着,等到收获的时候跟苞米一起收了,砍成一节一节的,是孩子们最喜欢的零食了。

算下来,其他人只是闻了一股子味儿,连汤都没能尝上一口。≧≦

赵老大抹抹嘴对王氏低声说道:“你就少吵吵两句吧,这几日家里还不够乱的?”一边说着,一边鼻涕就下来了,他顺手便用袖子抹了去。

缩在门后偷听的老大两口子没吱声,缩着脖子回房去了。赵老三早就上了坡,小李氏带着两个孩子窝在东厢阁楼里连面也不敢露。

刘妈妈红着脸撵她出去:“就你个小人精话多,快出去看着两位少爷!”

赵李氏非但不领情,还跟被人踩了尾巴似的跳将起来:“对了,老二,趁着村长在这儿做个见证,立刻,你给我把那个狐狸精休了,赶紧的,叫她带着这些贱种滚远些!”

赵李氏嘴里骂着,看到赵明仁的动作,楞了一下,以为赵明仁是觉得在一家老小面前没脸,暗恨陈氏不知进退,老三家的那个木头都知道躲了,她还直愣愣地跪在这儿给人添堵。≧≦便吩咐道:“老二媳妇,你先下去。刘家的,你那饭做得了没?是想要饿死我给你主子出气啦?”

一拍桌子,赵李氏站了起来:“合着就我是个逼人卖女的恶人啦?我可说白了,二郎是我亲孙子,这小扫把星跟我可没关系,你要疼她那是你自己个儿的事儿,别跟我面前哭哭啼啼的装模作样!你要是有那菩萨心肠,你咋就不疼疼你的亲侄子呢?”

赵明仁缩了缩脖子,站起来朝着陈氏一礼道:“那就谢过二弟妹援手了。”

赵明礼见了夫人的做派,早听说了这几件首饰拿出来的起因,心下不安,可陈氏说的确实是实情。老大家的只是装糊涂,老太婆就是搂着钱不放,二郎还要调养,他这当叔叔的哪里能袖手旁边?

小李氏抱了五郎,哄着大妞、二妞一边说话去了。

又转了脸对赵李氏说:“娘这会儿怎么就扯上小小了?眼瞅着二郎还在药铺等着咱筹银子治眼呢!”

仿佛重回了少女时代,那个时候日子也苦,人前人后也得隐忍,就是大声调笑都不成。≧≦就算是忍了气,受了委屈,也只得烂在肚里,背了人悄悄调笑几句,便是排解了。≧≦没想到如今又过上了这种日子。

刘妈妈怪小小多嘴,轻轻扯了她一下,冲她抿了抿嘴,示意她别再说。

赵明礼听说没有,也不去深究,问赵李氏:“娘,家里还有多少银钱,先拿了给二郎看眼睛去!”

赵李氏是个没事也要挑些刺来的性子,几个媳妇子都躲了,不上她跟前晃悠。王氏说是给二妞改件衣裳,躲在西厢房里不出来。五郎和大妞要出去耍,小李氏自然跟着出去,只剩下陈氏便跟刘妈妈躲到后厨里说悄悄话,做中饭。

自从赵明礼回来,赵明仁还是第一次被人指着鼻子骂,还是被个婆娘骂,顿时脸上就有些下不来,可想着谭家的饭食香气,还是摸摸鼻子上了坡。

小小听着她们闲话家常,脑中忽然灵光一闪,问到:“夫人,奴婢有一事不解,这公中嚼用,是家家都要拿出钱么?”

刘管家道:“哎,你是没瞧见,若是见了,说不定比我还说得狠哩。跟咱老爷一比,真不像是一家人。”

自家老娘怎么就跟媳妇不对付?赵明礼无计可施,只得跪下磕头道:“娘你别生气,我也没说要去跟陈氏商量啊……”

原来谭家坝除了赵明礼,也有那么几个识字的,可不是在外做别的营生,就是如同赵明仁这般游手好闲,早将学问还给了先生。村中的孩童想要认几个字,除了去府城附读,就没了别的法子。虽然隔着府城近,可总是有二十来里路,一来一回也不方便,再加上府城附学束脩也贵,还得在城里吃饭啥的,算下来得不老少银子。

她一个小娃娃,又不熟悉农家土灶,能帮得了什么忙?倒水提不动水桶,烧火不知道添柴,二郎就瞪她:“没用的家伙,打架倒是厉害,做活就不会了?你以前都干些啥啊!”

刘管家却另有事忙,那东厢杂物间总得安上门儿,不然晚间如何安歇?跟赵明礼回禀了,赵明礼却不敢做主,又去请示赵李氏。

顺着儿子的手看过去,一眼就看到天赐脸上的巴掌印,又吃了一惊,拉他过来细看,问是怎么回事。

小小一听觉得不对,怎么突然说起这个话来,肯定是家里的大人说了啥,所以孩子听见了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赵家兄弟三个也在自家山坡上忙活,相邻不远的山坡上,不时传来附近村人打招呼的声音,赵明礼只是笑着点点头,赵明仁却好像人家问候的是自己一般,丢下坡上的活路不管,跑到山边跟人答话。

不过大院后宅出来的也不是傻子,赶紧朝王氏面前一跪,一边哭一边说:“大奶奶有气冲着奴婢发就是。奴婢这就去把衣裳洗了,都是奴婢的错,大奶奶莫打我们少爷啊!”

他冷着脸的样子神似赵明礼,王氏竟被唬住了,怔了一怔,见刘妈妈往后厨去了,也不纠缠,只是喝赵天赐:“三郎就是这般对着长辈说话?么子你家我家的?你难道不是姓赵?”

漫漫长夜里,思索着这件事的不止是刘管家两口子,王氏拍睡了二妞,也跟赵明仁说着这件事。

不说倒好,听得这句,陈氏低着头未动,眼泪滴滴答答地直往盆里掉,夫妻二人一个坐着,一个蹲着,相对无言。

赵李氏点了旱烟,斜了她一眼:“庄户人家的孩子也穿得起么?不怕折了福!老大家的,不是我说你,你家二妞成天在坡上瞎玩,你也不管管,那细棉布上了孩子的身,怕是没得两个时辰就得撕成布条子。你要是有那闲心,也别指使老三家的做孩子衣裳,把二郎旧衣裳找件出来改改不就是了?”

赵明礼看他脸色不似作伪,疑惑道:“没道理走得如此慢啊,我是叫往施州的驿卒带的信哩!”

赵李氏竖了眉毛怒道:“不过一个买来的野孩子罢了,还敢跟主人家顶嘴?这就是你教的规矩?这样的下人,我们赵家可用不起,赶紧地卖了去,换只狗也晓得看门护主哩!”

旁边赵家三哥媳妇小李氏往后退了两步,偷偷叫了闺女大妞去倒了碗水过来,小小接了,趁着这阵子慌乱,递给刘妈妈给陈夫人灌了下去,又是抚胸又是扇风,陈夫人嘤咛一声,悠悠醒转过来。

陈夫人讶然,这施州府就只得如此一点点大小么?想到日后便要在此定居生活,不由多了几分担心。

陈夫人听了惊奇,这和顺堂她倒知道,乃是南唐数得出的大药铺,太医院使何海何大人医术高超,在民间也享有盛誉,不过自家相公的性子自家知道,若不是那风姿出众、品行高洁的人,真还如不了他的法眼,心中对这位何七爷倒是好奇起来。

小小在一旁站得腿酸,再看刘管家在一旁站着,腿也不颤,头也不抬,不由佩服人家这职业素质,就是高啊!

小小吓了一跳,看了一眼,看起来虎头虎脑的,倒挺精神,估计这位就是这家的少爷了。≧≦

刘妈妈本是她的陪嫁丫头,自小陪伴,闻言沉思道:“夫人,这光景……我们妇道人家见识短,老爷是衙门里出来的,还是问问老爷才是。”

最后一句说得赵老爷心中舒坦,觉着这正气便是自己秉承的那股浩然之气。罢罢罢,就走原路穿乱葬岗子罢了,将车赶快点儿就是。

说起这个,小小就觉得奇怪。这宅子,除了赵李氏住的东厢房和大房住的西厢房她没进去过,其他的地方她也算都走遍了,愣是没发现粮仓在哪里。

刘妈妈也好奇,往年小姐还没出嫁的时候,陈家的粮仓是单独的一间,要通风干燥避地气。成都住的宅子虽然小,粮仓和杂物间共用着,可也是单独的。但这赵家老宅各个房里都住着人,实在看不出粮仓的所在。

二人便问小李氏。这个家里,三房对他们算是顶好的了,小李氏也不避讳,直言告之,就在老太婆住的东厢房上头,有个阁楼。不仅存放着粮食,还有家里的细软等等。后厨出去,还有个地窖,等到收了洋芋啥的,都得窖存起来。保管得当,是家里一年的口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