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惊玄暗恨自己一声,真是情场上的菜鸟,一听这话竟然像喝了蜜一样,心里甜得就像是掉进了糖井里。幸好叶惊玄虽然有些别扭,但绝对不是个动了心却要藏着掖着的,于是浅浅一笑,左边的脸颊上一个小小的酒窝儿绽放开:“我也担心你,本来想去看你的,可是她们不许我动,你的伤真的好了吗?”

叶惊玄拿了衣裳到内室去换,采青和采衣帮着她换了衣裳,采青又看着衣裳帮叶惊玄换了个式,簪着白玉缠枝梅钗子,面额上也坠了一串小颗的白中透着微紫珍珠,后头结着和丝一样长的青色璎珞,并坠了白玉耳坠子。

叶惊玄直接无语,上回是全冲她来,这回两家内斗了,这戏看得。话说就姚孝成还仪表堂堂,那叶惊玄觉得松园看门的老大爷也英俊潇洒,至于姚孝泰的温文尔雅……叶惊玄只能说,他们家的伙房里的厨子也很儒雅斯文……

“这不今年还没来得及说嘛,别说,姚家果园里的桔子比宫里送来的还要好吃,酸是酸吧,但还这么入口。”顾徽雨一个人把大半个给吃了,手上又剥着一个,许是嫌麻烦了,叫了两侍女帮她剥。

姚崇安独坐在大屋里,方正的太师椅上,一杯清香的茶,叶惊玄刚一进屋子就闻到了茶香。虽然她采露水沏茶,其实于茶懂得却并不多,只是看了几本闲书,又闲得无聊,才玩玩。但姚崇安,绝对是茶中的大家,茶水一出看着色闻着香,就能知道茶叶的产地,采摘时间,制作工艺等等。

“是啊,月色真好。”叶惊玄在心里加了句,人比月色还要更好……

顾至臻似乎是很无奈地叹息一声,然后点头道:“也好,那就委屈叶姑娘了。”

顾至臻嘴里依旧是破碎的呜咽声,叶惊玄忽然触到了顾至臻的脸,一瞬间仿佛烫着了一般迅地收回手,手指上沾着微湿的痕迹,风一吹竟然也就干了。叶惊玄浑不自觉地喃喃道:“这难道……是眼泪?你究竟藏着些什么,白天能对人笑得如温风拂过,昏迷时却痛苦成这样儿。”

顾至臻进来的时候,叶惊玄正在烤裙子,穿着他宽大的外袍,越显得小巧迷人,尖溜溜地下巴,乌如墨,灿眸如星,面颊上打着火苗跳跃的光辉,整个人镀着一层温暖的光晕。这么美好的场景,一时间让顾至臻看呆了,以至于忘了迈步,就那样呆呆地站在洞口看着。

“九殿下久候了,路上担搁了些时候,还请九殿下见谅。”

“啊……”顾至臻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等反应过来,就只剩下笑了,却又不好笑太大声,因为叶惊玄的脸已经够红了:“我带你出去吧,别再往里走了,你是越走越远了,怎么也不见太监领着你出去?”

台上的诗试到此时基本上已经进行到最后的阶段了,便是应景题诗作赋,由评判们选定最后六名胜出者,分别为今次诗试的头三名,各组的头名都将入宫,男入崇华殿,女则至内庭由皇后调配,各组的二、三名则再议定。

看重。叶惊玄看了眼正扶着自己地妙雪。那是如何地看重。才让一个丫头可以处处称我。让一个在公主、郡主面前都安然淡若地老人精这样温恭。

没想到妙雪一笑说了句:“以叶小姐的身份,进个沉思园自然是绰绰有余了。”

这时。湖边上地柳荫里走出来一身白衣地顾至臻。叶惊玄一眼就看着了。只觉得这男人似乎特别爱穿白衣裳。当然白衣裳也适合他。别人若穿了白衣。一定让人觉得有些黑。皮肤也有些脏。可顾至臻穿了在身上。却只显得卓雅出尘。这么走来就像是池上地一株白莲。涉水迎风而来。便飘飘然如神似仙了。

叶惊玄无奈地叹息一声。好吧……被误会了。总有机会解释清楚地。

叶惊涛也无可奈何。只好答应了顾至臻。看着顾至臻手里地玉佩道:“九殿下。这玉佩是小妹地。不知道可否……”

“那是多年前地事了好不好。我现在哪不识字了。真是小瞧我了。改明儿个我写诗你看看。就知道我是何等惊才绝艳了。”

叶惊玄这才和顾徽雨一道去扶了叶初出门儿。上车时车夫打了条凳给姑娘们上车。车夫随口说了一句:“郡主。昨儿晚上落了雨。天凉了些。今儿天气爽快。不如把帘子打起来。接下来地路上没什么人。也好让姑娘们去去闷。”

于嬷嬷这时又走过来。着人拿了温毛由把叶初脸上地花瓣浆子轻轻擦了去。再用温毛巾稍稍敷了。才开始上丁香膏腴。然后才打开了珠粉盒上往脸上细细抹了珍珠粉。这才打开了胭脂盒子。以羊毛孝子细细点了粉。柔和地打在脸上。

“狗尾巴草。咱家三妹就算是。也得是株镶金嵌玉地狗尾巴草。喜欢地大有人在呐。”叶绯地话半是调笑半透着酸楚。却在眸波浅浅流转之间转成了满眼地笑意。

“惊玄。要不然嫁给我大哥吧。姨娘我们这样正好亲上加亲了。想来我娘也会乐意地。我那哥哥可不是我吹牛。京里哪家地姑娘见了不是春心萌动。”定郡主停下筷子。似乎扬起头想着叶惊玄嫁进廉王府地情形。那该是多么美好地画面呀。

“你个傻丫头懂什么呀,一入候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唉……不说这些烦心事儿了,赶紧睡去,我一个人坐会子再睡。”

“这不是有姐姐们罩着我吗。我是谁呀。能跪一夜就屈服于爹地淫威……噢。说错了忘掉。出我嘴进你耳。不许往外传。我怕谁呀。不就是一个古板又沉闷地爹。怕啥。”吐惊玄故意逗趣着。却没料到两位姐姐往后头呶了呶嘴。叶惊玄身子抖了抖。缓缓转身一脸谄笑:“爹……”

只见叶初穿着一身素兰色长裙,腰间别着象牙白的腰带,梳着修头上珠钗玉饰的倒也不多,却愣是让人觉得气质出尘。

“果然像九殿下说的,是个音痴,拿着玉箫左比划右比划连道都不看着就走远了。”叶惊玄心说,人这是树业有专攻,只是生在皇家,这样的人毕竟还是少见吧,尤其是那双眼睛,生在政治权利中央,竟然还能保有干净的眼神,太不易了。

顾至臻和叶惊玄接着又四处走了走,顾至臻就把叶惊玄送回了姚府,两人依依不舍地在姚府院墙外站了会儿,姚府的侍卫远远瞧见了也是把头看向另一边,只是嘴角的笑却掩也掩不住。

好不容易进了姚府,姚老爷子站在正中央,看着叶惊玄叹息一声说:“看来你还真是看上九皇子了,瞧这脸笑得跟花一样,今儿出去玩好了吧,疯到这么晚才回来。”

“外公,对了,我还留了只獐子腿给你呢,我二哥烤的可香了,还在他手里呢,怎么不见人呀?”叶惊玄话说得漂亮,其实无非是没吃完,然后扔了觉得可惜就顺手带了回来。只是她这话一说出来,立马就有鼻子有眼,惹得姚崇安高兴不已。

叶惊涛说话就回来了,把獐子腿扔到厨房去切了,晚上呈到桌子上,平素向来晚饭吃得少的姚老爷子也忍不住多吃了几口,味道好在一边,主要是叶惊玄话说得漂亮。

晚上吃了饭,姚崇安把叶惊玄单独叫到书房里说话,叶惊玄心里上上下下的,不知道姚崇安会说些什么。

姚崇安让叶惊玄坐下,在烛火中坐着,让人看了就觉得肯定是要说什么重要的事:“外公,你大晚上找我来,不会只是为了看书吧,这里书倒是多,可是我一本不爱看。”

架子上全是些政治、地理之类的书,叶惊玄当然不耐烦看。

姚崇安却抽了本书给她:“你看看这本吧。”

书皮上四个金光灿灿的大字《安民要略》,叶惊玄下意识地就把书还了回去,这本书应该跟她扯不上关系才对:“外公,我可是女子,这些安民、济世的书你应该给二哥看。”

姚崇安却又把书推了过来道:“你翻开看就是了。”

叶惊玄便翻开看了,第一页是张折纸,第二页开始有字,内容却跟书名完全不相干:“外公,这……”

“你看过就好了,你原本若不跟皇子们有纠葛,这本书我是不会给你看的,但你既然是把九皇子瞧进了眼里,各家的势力你无论如何要知晓一二。不为别的,只为平平安安,外公老了,也不求你们有大出息,做惊天伟业,只求你们个个都活得安生。”

原来书里写的全是朝中各派系的势力,有详细的分析,还有各世家不为外人所知的东西,这本书里写的世家里有头脸的人都知道,只是心照不宣地维持着表面的平衡而已。

比如某某官员贪墨,某某官员买官易爵,某某世家暗地养私兵,某某世家拉拢朝廷官员……这些东西,在某个群体中,并不是秘密。

叶惊玄第一页只看了几行就把手迅合上还给姚崇安:“外公,我不要知道这些,就让我继续天真下去得了,这些阴暗的东西,我不想碰。如果和九殿下走得近就需要知道这些,我宁可远离他。”

“我就知道你这丫头会这样,行了,不看就不看,九皇子也并非没有手段的人,保护你个把还是没问题的。何况你是姚家的外孙女,谁也不敢拿么手长的伸到你身上来。”姚崇安原本只是想让她稍了解一些,好将来知道怎么避开。

“当年……你娘也没有看,和你一样,你们还真是惊人的相似啊。”姚崇安摇头叹息一声,把书放回了架子上。

叶惊玄眯着笑眼道:“不看才对,看了就觉得这世道真是阴暗,这日子还真是没意思,我可不喜欢这样,活得不要费脑子最舒坦。”

“要是人人都跟你似的,这本书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天真的傻姑娘。行了,既然不看去回去好好休息,全当今天晚上什么都没生。”姚崇安挥挥手,叶惊玄就退了出来。

院子里,月色正好,妙雪不言不语地跟在叶惊玄身后,叶惊玄叹息一声,仰头看着光辉如玉的圆月,莫名地想起了顾至臻的笑脸来,接着竟莫名地想起了今天初见的那双清澈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