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一边说笑,一边走回上善若水轩。刚到门口,倾盆大雨和着狂风扑面而至,将逐浪岩笼罩在一片凄迷的浓郁雨雾中。

释青衍含笑不答,低声吟道:“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手中碧光一亮,又多出了另一枚翠牌,只是比林熠的那枚多了个“水”字,少了个“仙”字。

客厅中古色古香,迎面扑来一股浓郁的书卷气息,却并没有让人感觉到主人有丝毫的炫耀卖弄之意。他穿过厅堂,上了小楼,在卧房门口侍立着另一名灵仆。

唯一可以凭恃的,就是《幽游血书》中记载的“破日七诀”。

林熠一惊,唤道:“猿兄,莫要妄动,快回来!”

顺着次序,破日大光明弓上显露出一排真言,正是:“大道无情,我命在我不在天!”

“轰——”一道乌金魔闸重重沉落封住佛堂大门,震得地面颤抖,气浪激荡。整座佛堂完全被封闭起来,转危为安。

林熠笑道:“是了,小弟这就立刻动足脑筋,好好想想。”

林熠又好气又好笑,回头瞧见容若蝶双手扶着酒坛正吃力的走出,赶紧迎上去将她扶住。容若蝶羞赧无限,娇躯酥软无力倚靠到林熠身上,却又听到金猿大力鼓动双掌,像个顽童似的起哄添乱。

他问道:“蝶姑娘,岑婆婆本名是祝雪鱼,为何后来会改姓岑了?”

遗浆烈蛇巨大的身躯一摆,骤然盘曲成弓形,亮出残月状尾翼,刺向祝雪鱼。

其实他是怕听了就会忍不住上钩。因为公揽月知道,对于一个成就堪称登峰造极的贼来说,能从逆天宫里哪怕偷出一盆花,都是前所未有的荣耀,况且是聂天珍而重之的魔圣三宝?

林熠笑道:“既来之,则安之,在下却之不恭了。”大摇大摆走到左筵席前落座,替容若蝶和岑婆婆做了先导。

公揽月回答道:“这间‘文思泉涌斋’之内,藏有九幅妙绝古今的对联,三位可在一个时辰里将它们依次寻出,并对上下联。只要九幅对联均能答上,通向‘琴心轩’的密室之门,自然应声而开。

走出公揽月所说的“绿澜门”,前方正是一间方圆不过丈许的静室。回过头再看,绿雾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又是一面玉石镜壁。

忽然,洞顶缝隙处的一个奇怪现象,牢牢吸引住他的目光:这道山石合成的间隙曲曲折折,与自己脚下的路径遥相呼应,看似随意而为,但隐隐约约分明显露出一种规律。

林熠大起好奇之心:“这不是孙二么?他不是被金牛宫擒住了么,怎么突然又回来了?”便尾随在孙二身后,无声无息的跟着他进了曹府内宅。

他只得揉身欺上,一招“手舞足蹈小八式”攻向黑衣男子,叫道:“木仙子,放下孩子,咱们先击退强敌再说!”

原来是一直静静匍匐在木仙子怀中的魔兽血狸,见主人遇袭大为恼怒shubaojie,它可不管对方是否魔圣转世,一对利爪快逾疾电抓向黑衣男子的左臂。

心航道人正犯着踌躇,不知是战是退之际,忽听有一爽朗的笑音道:“麻护法,心航道长,晚辈不才,替你们两位作个见证可好?”一个相貌英俊的年轻人白衣缓带,满面春风迈步出来。

反是丹鼎神君莫名其妙,想不透太霞派何时多了这门变幻莫测的绝世身法。他大步上前,弯腰俯视曹衡哼道:“小娃儿,你还能逃么?”

曹彬一愣,不知这话又该从哪儿说起,不解问道:“九爷,此话怎讲?”

那股青烟渐渐稀薄跌宕,一寸寸的后退萎缩,一任汪八竭力催动亦无济于事。

曹彬笑道:“马兄弟何苦跟他们计较?或许人家身负要事急着赶路,略有失礼也是难免。”

曹衡“哎哟”一声,急忙出屋往曹彬的卧房奔去,叫道:“爹爹,爹爹,娘亲─”

雁五公子被曹妍、曹衡一左一右围着,与女眷一席,只啜上几小口清茶,显得平易近人。

出家道士常有七八十人之多,几乎赶上整个太霞派的弟子人数。观主心航道长清誉卓著,年近百岁兀自身轻如燕,精神矍铄。

孙二火气又往上撞,低吼道:“咱们已徐图缓计了九年,还要再等多久?”

曹衡垂打量,才瞧见石室光滑如镜的地面上,忽然多了一幅方圆三丈的图形,圆圆的画了一圈。每一道线条都棱角分明深嵌入地,更依据方位镌刻了“干、坤、坎、离”等篆字。自己小屁股待的地方,不偏不倚正巧是图形中央的一个小圈里。

曹衡收拾盘上棋子,鼓劲道:“娘亲,胜败乃兵家常事,咱们再跟他下过。”

曹衡一挺小胸脯道:“他要来便来,本少爷还会怕他?”

曹彬谦逊道:“林兄弟莫要夸他。我只求这小子太太平平,别四处惹祸上门就心满意足了。镖局里人人宠他,愚兄真怕他养成颐指气使、盛气凌人的小霸王脾性。只是每回要揍这小子,偏生又舍不得。这般下去,始终是愚兄的一块心病。”

曹衡小嘴噘得老高,嘟囔道:“就他这样子,会是什么大儒?爹爹,他不会是来骗钱的吧?”

只见凄清月光里,林熠的背影剧烈地耸动,强自压低声音呜咽痛哭,正轻轻说道:“师父,弟子要走了。此去一路荆棘,四面楚歌,求你老人家在天之灵保佑弟子!”说罢,向玄干真人的坟冢恭恭敬敬叩拜过,抹去眼泪,缓缓站起身躯。

林熠吸口气,又痛得下意识的咧了一下嘴,说道:“玄冷师叔,你瞧弟子的模样是装出来的么?”

林熠笑嘻嘻道:“师父,你老人家的脸一点也不见老,看上去就像五、六岁的孩童般幼嫩红润,连褶子都没生一条。”

林熠道:“大哥、大嫂,小弟急于回转昆吾,先行一步。两位路上小心,他日若有什么事情需人帮忙,就送一封信到敝门,小弟绝无二话。”

一头形似犀牛的庞然巨兽被困在光罩正中,肌肤坚硬如石,一块一块的鼓起,泛着微微青光。浑身生满一尺多长的青色棘刺,最粗处如若杯口,仅将头部与三条粗壮的矮腿裸露在外,好像头刺猬。

他舒展灵觉四处查探,却未现任何异常。

容若蝶嫣然道:“老爷子,要说偏心的也该是你。蝶儿在你身边待了这么多年,也没见你将一身绝学传下一招半式,你这般厚此薄彼,蝶儿可不依。”

到第二十八幅上,“甲正”字系列的图形戛然而止,林熠眼前猛然一亮,脑海中“轰”的空明一片。

“噗!”剑落鹰裂,硕大的金鹰被一劈为二。

容若蝶摇头道:“他是小妹的一位尊长,名字小妹可不能说。”

一路言慧寡言少语,栖宿时也总与其他女弟子离得远远的。

那就是这紫衣少女煞费苦心布下此局,仅仅单纯为了要留下两派的高手么?

容若蝶对钟奎道:“林兄之言你可记下了?”

林熠问道:“蝶姑娘,这是什么地方?”

因为血铃七响,黎仙子已昏厥过去不足为虑,但林熠兀自支撑不倒,虽然是面色潮红,汗如浆下,可眼中神志依然保持清明,右手紧握仙剑,脚步蹒跚向仇厉迫来,身后印出两排由阔而窄由浅至深的足迹。

这抱残二十四式最紧要的一点便是“料敌机先”,在对方出招前,已通过蛛丝马迹算到其招路用意。

小道士顺势一滚,躲过谭成飞腿,双手搭住谭成站立于地的左小腿上,叫道:“兄台,拉小道一把!”

她毫不犹豫的拒绝道:“就你这呆头呆脑、胆小如鼠的小道士,也配做本仙子的徒弟?”

她玉手一理鬓角青丝,额头已惊出冷汗。

黎仙子不屑道:“又是一个攒鸡毛凑胆子的胆小鬼,昆吾剑派就没一个好东西。”

白老七尚在眼巴巴盯着金光圣母消失的方向没空搭理,白老九眉开眼笑道:“你真是林熠的师兄,可比他懂事多了。怎么一个师父教出的徒弟完全两样?”

这时,又听金光圣母的声音道:“丫头,你既不肯回来,便休怪老身翻脸无情了!”

风寂寥,云缥缈,林熠的身影早已消失无踪。她紧紧握着信笺,用尽所有力量向苍茫浩瀚的东海大声呼唤道:“林熠——”回音渺茫,天地悠悠,珠泪潸然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