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中少女讶异莫名,猛抬头,就瞧见灰濛濛的高空中飘飘然落下一行六人。

罗禹心中一动,思量道:“麻护法’?难不成便是金牛宫六大护法中的麻奉秉麻老魔。嗯,他早年被人用‘金乌神砂’打成大麻脸,从相貌上说多半错不了。”

那碧潭波光粼粼,清澈见底,数以千计的鱼儿成群结队畅游其中。几羽雪白的不知名小鸟舒展双翼,自水面上掠过,一对对朱红色的小爪荡起圈圈涟漪,往四周散去。数方青石在瀑布经年累月的冲涮下早磨平了棱角,石心深深下陷,宛如一只只承接玉露琼浆的石钵。

守军被吓呆了,甚至忘记了抵抗。城池很快告破,太守与他的家眷也死於乱军之中。那位无头的敌将第一个冲上城楼,他夺回了失去不过半晚的级,将它重新接回到脖子上。

不料局势变化出乎罗禹意料之外,玉茗仙子淡雅自若,谦和清纯的风姿,本已让他对设想中“花妖”的印象大为改观。待到无戒和尚等人恃强淩弱,大淫威时,罗禹愈的义愤填膺,脑子里又浮现出云居观所见到的惨象。

他暗自想道:“这玉茗仙子虽属邪魔歪道一流,但洁身自好,不可与麻奉秉、无戒和尚等相提并论。我修仙二十多载,为的便是除魔卫道,匡扶良善,事到临头,怎能拘泥小节,见死不救。

“今日我若袖手旁观,他日取那无戒人头时,有何脸面再自称正义?”

他心中生起鸣不平之心,便要跃跃欲试。

但罗禹是个粗中有细的人,见对方人多势众,麻奉秉修为又在自己之上,硬拼一途实不可取。可急切之中,如何才是一个妥善的破敌之策?

他禁不住喃喃低语道:“唉,要是小师弟在此就好了。莫说他的修为堪与麻老魔一战,就那些稀奇古怪的鬼点子,也够叫麻老魔好好喝上一壶的了。咱们几个师兄弟中,最受师父他老人家器重的,就莫过于小师弟了。”

他想到恩师玄干真人,忽地灵光乍现,记起怀中藏的一幅“太虚云像符”,顿时有了主意。

这时,玉茗仙子正中了麻奉秉的焚金神掌,跌飞进芍药丛中。罗禹更不再迟疑,取出太虚云像符,随风一展。

这符上布满道家真言,当中正是一幅玄干真人的画像,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罗禹心中念道:“师父,事急从权,救人要紧,弟子可要冒充您老人家一次了。”

他念动咒语,灵符燃起一蓬火苗,升出青色云雾。

待云雾初散,罗禹相貌装束已然大改,与灵符画像的玄干真人变得一模一样,这才现身崖顶,学着恩师的声音喝止麻奉秉。

麻老魔眼看玉茗仙子颓然闭目等死,正自得意间,不防头顶上乍然冒出位玄干真人,一喜一惊间,竟然没能看出真假!

他再是狂妄之辈,也明白自己远非昆吾剑派掌门真人的对手。万一惹恼了这位正道泰斗,祭出昆吾派镇山仙宝,一条老命都说不定会断送在空幽谷里。

换作别人,他或可抬出金牛宫的金字招牌吓吓,然而对着玄干真人,这招却不用也罢。

无戒和尚等人听见麻奉秉惊呼玄干真人的大名,不等召唤,赶忙收手退到麻老魔身后抬头仰望。

尽管僻居西南一隅,称霸一方,但玄干真人的名头仍是如雷贯耳,见他老人家现身雾灵,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再想到云居观的血案,害命夺宝时的豹胆也早已化成了鼠胆,豺狼也变成了小猫。

麻奉秉猛翻着怪眼,心恨道,这老牛鼻子早不来晚不来,偏巧这时候来,存心是与自己过不去。不问可知,老牛鼻子必然也是为云篆天策之事所惊动,才赶来空幽谷。

纵然一百个不甘心,奈何形势比人强,连金牛宫宫主金裂寒也忌惮这老儿三分,自己何必白搭进去。

他压制住惊惧与怒shubaojie火,努力挤出一丝笑容道:“玄干真人,您老人家怎也有空来了这穷荒僻壤之地?”

罗禹高高飘立空中,不敢靠得太近,模仿着师父往日惯用的神态一笑道:“贫道近日下山云游,本想前往思闲峰探望一位同门道友,不想偶经此地,却见诸位激战正酣,好不热闹。

“麻护法,不知可否看在贫道薄面上,罢手言和,勿再大动干戈,令这钟秀之地徒增血腥?”

群妖听他说要去云居观拜访青梅真人,人人心惊肉跳起来,但留有一分豪情凶焰都丢到了九霄云外。

无戒和尚自忖这事办得干净俐落,可久闻玄干真人乃6上神仙一流,能掐会算,法力通天也未可知。他惴惴不安筹谋着自己的小算盘,偷眼瞧向麻奉秉。

罗禹见群妖被自己一句话吓得胆战心惊,忍不住心中暗笑,赌定无戒和尚今晚无论如何是睡不着觉了。

麻奉秉想的是另外一回事:“这老牛鼻子说得好听,青梅真人只不过是昆吾剑派一介旁支道士,若非为了云篆天策,他何必眼巴巴的跑到雾灵山脉来?现下撕破脸皮对我不利,我还是暂且退走,再行计议为妙。”

他故作慨然地笑道:“麻某敢不遵真人之命?就此告辞!”双手抱拳一礼,恨恨瞥了眼玉茗仙子,率众匆匆出谷。

走出多远,他才觉山风吹来,背心冰凉,竟是背后衣衫已湿,松了口气暗道:“幸亏遇见的是玄干真人,若要是换做他的师弟玄恕真人,不管三七二十一的亮剑便杀,今日可就悬了。”

他也算魔道成名人物,众目睽睽之下,对着一个假冒的玄干真人,竟连几句撑台面的硬话也不敢说,他日若罗禹回山说与几位同门师兄弟知道,必成一件笑谈。

玉茗仙子绝处逢生,目送麻奉秉等人退走,紧绷的心神略松,猛又喷出一口血来。

小兰惊呼道:“小姐!”赶忙扶她坐起,取出一枚百花玉露丸送入玉茗仙子口中。

罗禹飘然落到近前,玉茗仙子挣扎欲起道:“真人大恩,小女没齿难忘。”

罗禹见她面无血色,娇喘急促,心知麻老魔的焚金神掌非同小可,玉茗仙子所受之伤纵不致命,亦颇堪忧。

他摆手说道:“仙子切勿妄动,赶紧盘坐调息,待在下相助一臂之力。”

说罢,探出左掌虚按在玉茗仙子背心大椎穴上,精纯的泰斗真气绵绵汩汩犹如春水,注入体内。

玉茗仙子听罗禹突然嗓音大改,又自称“在下”,不觉大为奇怪,但对方纯正的真气涌到,怎容浪费,急忙收敛杂念,专心调息疗伤。

一炷香过后,罗禹身上忽然冒起一蓬青烟,现出本来面目,却是灵符法力耗尽。

小兰指着他叫道:“啊,原来您不是玄干真人!”

罗禹向她微微一笑,意示承认,继续输入真气。

一个多时辰后,玉茗仙子玉颊上渐渐有了血色,体内真气开始收敛凝聚,回归丹田。但要打通淤塞的经脉,完全康复,尚需一段时日,却也着急不得。

罗禹这才撤回手掌,盘腿打坐恢复耗损的真气。

忽然身边响起“咚咚咚”的声音,一个身高过丈的夜叉树精,双膝跪倒在罗禹跟前磕头,砸得泥地上陷进去老大一个坑。

罗禹忙伸手托住他粗壮异常的胳膊,说道:“这位朋友,岂非要折煞罗某?”

那夜叉树精磕得一头的泥灰,直愣愣道:“恩公,你救了咱们百花园,又为小姐疗伤,我再磕多少个头也是应该!”

罗禹心感其忠义,道:“这位兄台不必如此,在下不过是举手之劳,况且仗义助人亦是罗某的本分,万万受不得兄台这般的大礼。”

夜叉树精欲待再说,小兰将他扶起道:“好啦,夜魁,咱们欠恩公的情,焉是磕几个头便能报答得了的?现下还是让恩公与小姐好生调息休养,莫要打扰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