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莲寺称雄百万大山,横行无忌,今夜又是群妖毕至大胜而归,做梦也想不到有个煞星前脚跟後脚的追到,反而放松了警戒。尽管安排了几个僧人守夜值班,却仅是摆摆样子,全不在罗禹话下。他几乎没费太大功夫便如入无人之境般径自朝无戒款待宾客的偏殿潜去。

他脚下的山径皆以碎石铺就,绕著高逾万丈的思闲峰盘旋而上,直达山顶。在那山顶开阔处,遥遥可见青松苍石间筑有一座道观,屋宇十数间,古朴素雅。

若干年後,将军成为了皇帝,但他的脾气却更加的暴虐易怒shubaojie。因为他眼中的世界,总是与旁人的正好相反,显得如此的格格不入。

数位身着轻纱的妙龄少女穿梭其间,手持锄具正忙着修剪花草。

忽听谷外传来震耳之声道:“金牛宫麻护法,携青莲寺无戒大师、遮云窟吕窟主等求见玉茗仙子!”

那声音震得空谷嗡嗡嗡的回响,林间鸟儿被惊得腾飞翱空,说话之人正是恨头陀。

园中少女讶异莫名,猛抬头,就瞧见灰濛濛的高空中飘飘然落下一行六人。

为一皂袍老者,满脸麻子,面色如金,银白的钢须戟张如针,双目之中闪烁着森森幽光,一对眼珠泛着死灰之色,浑不似活人该有的颜色。

这些少女自不识得他便是金牛宫六大护法之一的麻奉秉,但听得恨头陀自报名头,多少也能猜到。

在麻脸老者身后兀自伫立五人,装扮虽是各异,但望向自家姐妹的眼神中却都充满了贪恋阴狠之色,决无善意。

一绿裙少女盈盈一礼,说道:“诸位仙友请了,敢问求见我家仙子所为何事?”

麻奉秉大喇喇一翻怪眼,说道:“老夫金牛宫护法麻奉秉,请玉茗仙子出来说话,有要事相询。”

只听花间有一女子的声音道:“麻护法万里奔波,光临百花园,不知有何见教?”

风中轻轻荡漾开一股极好闻的香气,麻奉秉饶是老成持重,亦忍不住耸耸鼻子深吸一口,顺着声音传来方向望去,自一丛盛开正艳的芍药之后,步出一位挎着花篮的白衣少女,手持一柄精致小巧的银锄,袍袖轻挽,露出的一段藕臂粉白透红,云鬓蛾眉,秋水为眸,秀雅出尘不见半分世人俗气。

吕岩从眼珠落到少女身上开始便停止了转动,暗赞道:“早听说玉茗仙子生得国色天香,秀丽绝伦,今日一见方知,盛名之下绝无虚传。便是这满园的奇花异草,与她一比,也不过有如蓬蒿荆草。”

绿老者也目不转睛盯着玉茗仙子,想的却是另一回事:“这小丫头,数百年中不知吸食了多少日月山川钟灵之气,老夫若能攫其精血炼化内丹,不啻省却数十载的寒洞苦修!”

麻奉秉脸上挂着难得的笑容,哈哈一笑温言道:“仙子客气了。老夫此来,只为向仙子求寻一位朋友的下落。”

玉茗仙子微笑道:“小妹久闻金牛宫威名盖世,神通广大。无戒大师与吕窟主诸位更乃雾灵山脉的一方豪雄,声震八方。倘若连各位都找寻不到的人,小妹只怕愈的无从知晓。”

恨头陀阴阴笑,说道:“仙子过谦。若是问旁的人行踪下落,我们也不愿前来叨饶了仙子清修。可麻护法所寻之人,仙子却一定知道。”

玉茗仙子微微一笑,心中已开始急思应对之策。若所料不差,她已经可以猜到这群凶客所欲找寻的人是谁。

玉茗仙子伸出玉指,缓缓梳理被柔风吹得微乱的鬓,含笑说道:“恨大师多半是弄错了。六百年间小妹足不出园,从未与谷外同道往来,不知这至交之说从何谈起?”

无戒和尚嘿嘿笑道:“玉茗仙子,明人不说暗话,咱们要找的乃是一只千年妖狐,自号‘黎仙子’。她可算仙子交往多年的知已好友吧?”

玉茗仙子睫毛轻闪,暗道:“他们要找的果然是黎姐姐!”

虽然不晓得这些人追寻黎仙子的用意为何,但见他们一个个气势汹汹,凶光闪烁,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

说不准黎仙子近日出山云游,无意得罪金牛宫,这才招来了杀身之祸。

玉茗仙子笑道:“不瞒无戒大师,黎仙子与小妹确曾有交往,只是近年来小妹忙于炼制‘百花玉露丸’,心无旁骛,已许久未与黎仙子相会,更不晓得她如今的行踪,恐怕帮不了诸位了。”

吕岩笑道:“好说,好说。如此只望仙子能将那千年妖狐修炼的洞府相告。如蒙相助,不胜感激,异日必当重报。”

玉茗仙子幽幽叹息道:“说来可能诸位不信,小妹从未去过黎仙子的洞府,也未曾听她提及过洞府的方位,即便有心相助各位,只可惜实是爱莫能助。”

绿老者冷笑道:“老夫的确不信!玉茗仙子,老夫好心提醒你一声。和咱们这些人耍心机,玩花样也就罢了。毕竟你我同属雾灵山脉魔道一脉,凭着这点香火交情,老夫也不致难为了你。

“可麻护法是金牛宫的人,仙子,你开罪得起么?”

玉茗仙子不卑不亢道:“莫说金牛宫麻护法,就是谢洞主、无戒大师与吕窟主、恨大师、袁山主诸位,小妹也一般的不敢得罪。

“但小妹确实不知黎仙子的洞府所在,总也不能编瞎话来哄骗大伙儿。”

见玉茗仙子不识抬举,那貌似黑猩猩的袁山主,浓眉一跳,就欲作。

麻奉秉右手一摆将他止住,徐徐道:“玉茗仙子,老夫纵然愿意相信你的话,奈何那黎仙子冒犯我金牛宫在先,兹事体大,无从回旋。咱们这一大帮人千里迢迢,漏夜前来,总不能空手而归。还请仙子三思,莫教老夫为难才好。”

他的话里软中带硬,威胁之意自不用人说明,玉茗仙子脸色微变,道:“麻护法,小妹敬诸位远来是客,这才以礼相待,竭诚以告。假如诸位没有其他事情,恕小妹无暇奉陪,还望海涵。”

无戒和尚纵声笑道:“玉茗仙子,这就下逐客令了?你当咱们是来你百花园讨茶喝的吗?”

玉茗仙子恍若未闻,转身而去,吩咐那几名少女道:“小兰、小荷,送客!”

袁山主勃然怒shubaojie吼道:“臭丫头,给脸不要脸!”山一样的庞大身躯凌空跃起,探出长着黑毛的爪子,从背后袭向玉茗仙子。

麻奉秉抄着两手也不阻拦,有意借此试探对方底细。

哪料那袁山主将将跃起,猛地小腿肚上一紧,双腿被十数根横空掠来的碧绿树藤牢牢缠住。

不等他做何反应,一对粗壮的胳膊也教七八根树藤缚上,整个人悬在半空晃晃荡荡,上不得天、下不得地,狼狈无比。

恨头陀见势不妙,呼喝一声拔刀劈出,“叮”的脆响刀锋弹回,树藤上被砍出一道深痕,冒出缕缕绿烟。

恨头陀大吃一惊,他这刀虽仅用了六成功力,但自己手中所持的这柄“血雨断恨刀”乃冥海玄金所铸,再经一甲子的炼化,暴戾锋锐所向披靡。孰知劈在一根比手指头也粗不了几圈的树藤上,竟斩之不断。

玉茗仙子见“相思青藤”受损心疼不已,玉手轻扬,二十多根树藤松开袁山主四肢,倏忽收回,隐入周围花树中不见。

袁山主手足甫获自由之时,刚欲运劲起身,没曾想“相思青藤”上一股异力传入体内,经脉一阵酸软,提到胸口的真气骤然涣散,三百多斤的身子轰然坠地,四足朝天,倒把地上泥土砸出个不小的坑。

绿老者厉喝道:“好个妖女,找打!”急念真言,祭出了寒月洞至宝“碧玉蟾蜍”。就见空中惨绿色毒瘴弥漫,遮蔽住清晨曙光,所过之处园中花草顿时枯萎过半。

一只通体闪烁诡异光华的蟾蜍幻化而出,蹲踞在绿老者头顶,张嘴喷出一大团闻之欲呕的墨绿毒雾,宛如一蓬飞云,罩向玉茗仙子。

玉茗仙子臂弯中的花篮一颤,顺着藕荷似的玉臂滑入纤纤五指中,抬至胸前焕放出流光异彩,将惨绿毒瘴一冲即散。

碧玉蟾蜍喷射出的毒雾,也被丁点不剩的吸入花篮之中。

绿老者见状,岂肯善罢甘休,运起十成法力,催动碧玉蟾蜍不停喷射毒雾,如此一喷一收总也僵持不下,片刻后,玉茗仙子朱唇轻启,低吟道:“起──”

花篮冉冉升到半空,五彩霞光越来越亮,自篮中凝起一朵迎风怒shubaojie绽的雪白芍药,灵气四溢,婀娜多姿,“砰”的击中碧玉蟾蜍。

绿老者大叫一声,跌倒在地。

碧玉蟾蜍“叮”的一声从空中坠落,回复原形,铸成一只拳头大小的玉蟾跌落在绿老者面前,光泽晦暗,眼见是法力大损。

玉茗仙子收了花篮,望着一地落英枯枝,惋惜的叹道:“谢洞主单找小妹的麻烦也就是了,园内花草何辜,却横遭此劫?”

绿老者受了玉茗仙子法宝一击,体内真气错乱,郁闷难当,正潜心调理,闻言恶狠狠盯了玉茗仙子一眼,鼻子里重重出冷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