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芹菜饺子已经没有了热气,打扮入时的女主人忍不住站起来推开窗户,眺望着远方。

许泰达嘴唇上的青紫渐渐恢复正常,说话依旧难受,他紧紧盯着陆枚,希望对方能给自己一个解释。

徐海霞呢?

“秦小子,你陪小徐一块儿下山。”

吃饭的气氛好压抑,宝镜想凑趣两句吧,秦少校贯彻的是“食不言寝不语”的教养,宝镜说得两句秦云峥没响应,忽然后知不觉反应过来,不免就有些表情讪讪。

秦云峥静静看着,忽然意识到,对方的确还是个小姑娘呢。长辈们总说他不开窍,其实秦云峥心如明镜,那些总出现在他身边的姑娘们,就是想和他处对象嘛。秦云峥只是厌恶她们为了接近自己使出各种矫揉造作的手段,干脆装作不懂。

笔直有力的双腿包裹在裤子中,蹬着黑色军靴,行走间似一头危险的猎豹在巡视自己的领地。少校,并不是特别高大上的军衔,可现在是大环境平和的80年,秦云峥也年仅22岁,他本人的优秀,身后站立的家族,足以让他在小小的县城兵站中反客为主——

“王金顺他舅舅家,是在这里吗?”

她才不在乎行事手段,恶人自有恶人磨。

宝镜现在正跟着祁震山拜访秦县长呢。

宝镜也愁,按照上辈子的记忆,包知崇还要风光几年呢,如果大舅的事真是韩文涛扣得屎盆子,而韩文涛背后站着包知崇,李徐两家的确是束手无策。

黑影一闪而过。

李立平把自己的疑问说了,奈何人家根本不理他,只一心想叫他认罪。

李兰芯握着表妹的手微微用力,“姐知道现在上门求助很冒失,毕竟这件事和你师傅没关系,可爸爸他……小镜,表姐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好。”

家里三个男人商量着正事,宝镜溜进里屋。

原来是这样,冯老先生不以为然,“如此,我叫祁震山一同上山便可,他身体暗伤无数,有老人家给他调理三年,祁震山肯定求之不得。”

所幸,宝镜一点也不嫌弃这些野果子,当着他面就能剥了皮放嘴里,吃得时候笑得眼睛眯起来,一看就不是装出来的喜悦满足。

“陈文安成不?我老叔说太聪明的人迟早得出去单干,太笨的人又没法儿托付大事,特别是咱们现在是那啥,创业期?”

“徐老板,我以后就要给你打工了。”

“电子表暂定12元,看情况吧,10元也能卖。收音机定价100元,计算器15元,这个倒要麻烦些,最好卖给单位和个体户。”

当然,这些邮票就算将来要卖,肯定也不能一下子全出手,那会给猴票市场造成巨大的冲击导致市价暴跌。

第二天早起后,宝镜重重打了个喷嚏,浑身火烧火燎,眼皮似有万斤重,明明醒了,却睁不开眼睛。

甩开荒谬的想法,宝镜试图端起碗,“咚”一声,她手上却连拿筷子的劲儿都没有,反倒洒了碗中的米饭。高人没说话,反倒默默给她盛了碗萝卜汤。

别看她整天瞎忙和,看上去乐观积极,那在眼皮下消失的幕后黑手就像一座沉甸甸的大山压在心间,让宝镜片刻不得放松,又何谈身心得到彻底舒缓呢?

宝镜一整天在教室里都挺恍惚,可她是决定要做学霸的人,老师讲得东西毫无难度,她只有开始背俄语来集中注意力。

这不,一下课,已经有两个女生期期艾艾结伴而来,和宝镜搭话了。

第二日,宝镜早早起了。

徐海东一进门就忍不住感叹。小饭桌上摆得满满当当:板栗焖鸡,莴笋炒肉片,泡椒猪肝,还炖了黄豆汤,真是无比丰盛的一餐。

她不恨怂恿她的情人黄继生,也不恨现奸情后殴打虐待她的丈夫,居然恨起了徐海东!

王月琼轻轻瞪了他一眼,这个傻子,明明是堂哥家有意帮补,他还当淑琴嫂真缺人帮忙。哥嫂已经帮他们一家很多了,想到女儿宝珍要在城里读书,靠海昌烧锅炉的工资的确很紧巴,自己的身体常年气虚,除了靠哥嫂的怜悯,又能去哪里找到一份工作呢?

宝镜没否认,“要是真用铜镜换了钱,妈妈你会拿给小姑和奶奶吗?”

不过,与小弟子结怨的人物来头很大,的确是要有些防身手段。

自从鸡血石料掉出来,穆艳满脸喜悦觉得她哥赢定了,此时心情大好解释道:“72年中日建交,总理就曾赠送过两枚鸡血石印章给日方,此后鸡血石在日本、港台地区,以及东南亚大热,你们说精贵不精贵?”

他随手将猴印往地上一放,却传来咔嚓一声轻响。

宝镜毫不掩饰把自己的“大礼”说了。

客人们的议论让大小姐有些烦躁,她冲着男人招招手,“去,给军区的人打电话,让他们派人来接我……你强调一下,这是个人交情,不要惊动上京方面。”

“贺伙计,我真的有必须追下去的理由……”

在人民南路的岔口,一辆红旗轿车静静停在那里,一身黑衣的男人注视着黄继生和徐海霞出现在他视线中。

一面巴掌大的青铜小镜子被她攥在手心,黄继生从裤兜里翻出一张泛黄的老照片,仔细对照,心中大喜,“就是它了!”

可惜,女子很快将注意力从穆家兄妹身上收回,转而问他,“事情办得如何了,今晚我就要把东西拿到手。若是假的,我们便直接返回帝都,若是真的……那就要好好查查那家人了。”

对此,徐老根觉得未来媳妇很轻浮,徐老太却觉得儿子有本事,恨不得到村里四处宣扬一番,要是郑润芬坏了名声,可不就剩下老大一笔聘礼了。

小人物心中的义气啊,骨气之类,在穆清远眼中是很幼稚可笑的。

那令人眼红的小吃摊,还真是那男孩儿一个人做主,徐宝镜连人影都不见,她要到哪里去骗?

她正进退两难,穆清远已是眼神微亮:“徐师妹想如何对赌?”

当然,一想到信纸中的内容,祁易水的言辞又摧毁了他的一份怀念。

两人竟是同年的,不过穆艳的生日是在六月,她也很爽快叫着宝镜姐姐。

一转头,她眼里就蓄满了泪水。

混混李三使劲拍了拍他肩膀,痛得张鹏呲牙咧嘴,李三却得意大笑:“好小子,身体还挺壮实!”

女医生一愣,眼神在两口子身上扫来扫去,没说什么难听话,只是开了个单子,“如果不想要,可以选择药物流产,现在月份还小。只是你们要考虑好,流产是很伤女人身体的,你们也符合政策,回家再商量商量吧。”

不知不觉,饭量不大的李兰芯竟将一大碗火锅粉吃完了,姣好的面容泛起红晕,辣得额头也出了一层薄汗,嘴里却还在回味那滋味。

瞧见宝镜骑在三轮车上,车斗里装了不少菜,徐海东乐了,“闺女可真懂事,我还愁没买到菜呢,菜市场可热闹了,你爸愣是没挤进去。”

几杯白酒下肚,徐海东也没那么拘束了,宝镜外公和他谈了谈引起夫妻俩争吵的“3000元事件”,“海东,淑琴为你和小镜的付出,以及对整个徐家的付出,这些年你也看在眼里……如果你真的觉得自己该出那3000元,老头子还有些积蓄,可以先借给你们。你是个孝顺孩子,希望你能分清孝顺和愚孝的差别。”

幸而,宝镜的爸爸并不是那等想占岳家便宜的软饭男,徐海东的骨气还颇得老人欣赏。

外公也察觉到这里的动静,丢下正在看的东西过来,瞧见和他年纪差不多大的老大爷是摊主,也挺唏嘘。

李淑琴也是三十往上的人了,亏得她向来没心没肺,否则被老父当着侄女和女儿训斥,还不得羞愤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