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侯夫人拉着陈夫人的手努力的挽留了一番,但最终抵不过陈夫人的坚持,当天晚上林侯夫人对着袁麽麽抱怨了几句:“也不知道在折腾个什么劲,家里有房子有丫鬟伺候的,不比搬出去舒服?偏偏就非要着急搬出去,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永宁侯府不愿意招待亲家故意将人赶出去的呢,于我们是什么好名声,再说她们毕竟是乡野之地上来的,于规矩上不足,我只怕她们去了外面闹了笑话连累了我们侯府。”

燕娘给皇后请过安之后,便就坐到了皇后下首的另一个位置。宫中后妃按品级,皇后之后以淑妃为尊,但淑妃以大皇子身体有恙为由未出席今日的满月宴,秦康嫔亦学着淑妃拿大公主为借口提前走了,最后得以坐到皇后下首两边的便是白贵嫔和燕娘这个九嫔之末的和嫔。

陈夫人道:“你放心,这些事我晓得。”

燕娘笑着安慰陈夫人道:“娘,您放心,我在宫里过得很好,皇上宠我,娘娘也看重与我,在宫里还没有人敢直接给我脸色瞧呢。再说了,从小您不就夸我长得聪明伶俐吗,从小到大您看见过谁能欺负得了我去。”

陈夫人学着林侯夫人给皇后行了叩拜大礼,这才敢偷偷到的抬起头来瞄了自家女儿一眼。这一瞄不要紧,却差点让陈夫人失礼当着皇后的面哭出来。母女两人一年多未见,以前陈夫人想女儿想得心肝肉疼的,现在终于见到了女儿,哪里还忍得住保持面不改色。原本燕娘因为怀孕,又有皇后照看,人是胖了一圈,但陈夫人却是看哪里都觉得自己娇养起来的女儿瘦了一圈,心中又是一阵心疼。

林侯夫人在马车里细细的又叮嘱了一遍:“……宫中现在妃位以上的仅有皇后和淑妃二人,皇后是中宫且善于经营,但淑妃出自宁国公府,且生了皇长子,宁国公府在皇上登基之时出力最大,现在在朝野的势力隐隐已经盖过了皇后的娘家康国公,皇后和淑妃二人在后宫分庭抗礼。皇上登基不过五年,两年前的选秀皇上以朝野未稳,应以国事为重为由取消,只在民间选了六名出身不显的小官之女进宫服侍,因此现在宫中后妃不多,高位的妃嫔更不多,九嫔之内也只有两人占席,分别为生了大公主的秦康嫔和刚刚生了二皇子得以晋升的白贵嫔。秦康嫔和白贵嫔都是两年前选秀进来的,秦康嫔一向为淑妃马首是瞻,白贵嫔以前倒是得皇后看中,到后来不知为何皇后却与之生分了,但又没有完全撕破脸皮,因此宫中这二人是最值得小心的。”

茵娘的眼光扫了彩朱、彩屏一眼,然后对陈夫人道:“娘,你说林大夫人明明有儿子,当日林大爷去世后,承爵的为何不是嫡亲的儿子,反而是自己的二弟?”

“是,但现在回来啦。”

应氏看着自己的宝贝亲亲外孙,不由埋怨女儿的严厉:“孩子才多丁点大,懂什么,要教也要等到大些时候才是,哪能就为了这个现在就委屈孩子的,你小时候我可没这样委屈你。”

对皇后的好意,燕娘也没有矫情,抿了嘴对皇后笑道:“是娘娘疼我!”

皇后端着左手边宫女刚换上的新茶,拿了盖子拂了一下浮在上面的茶叶,细细的抿了一口茶,然后合上盖子,将茶碗重重的放下在桌子上。茶碗碰在桌子上“当”的突兀一声,惊吓得下面吧啦吧啦的吵闹声倏地一下子停下来。

“吃,我们大家都吃。”

茵娘屈膝行礼:“见过侯爷。”

等将旧的纱布换下来,南妈妈看到丈夫手臂上那一条长长的刀口,眼睛立刻就红了,眼看着就要落下泪来。林总管见了,虽心里有微微的感动但表面上却是不耐烦的斥道:“哭什么哭,不过是皮外伤罢了,比起那断了手臂的,我这已经好太多了。”

侯府的马车要比陈家的马车宽敞得多,陈夫人和茵娘、萍娘并一个服侍的青藤坐了前面那辆最好的马车,那马车里面的空间还绰绰有余。剩下的丫鬟婆子都挤在剩下的两张马车里,也没有人抱怨说挤。

陈夫人抬起头来看过去,果然看到了影子,激动的连连叫道:“回来啦,回来啦,终于回来啦。”激动完之后连连双手合十,说了好几声的“阿尼陀佛”。

山匪头子清醒过来之后,脑瓜子灵光一闪,想着这么漂亮的娘们正好全都带到山上去,大的那个做压寨夫人,小的那两个给儿子们做媳妇。于是大刀再一挥,大声道:“那马车里面的三个娘们也留下,其他人可以走了。”

萍娘捂着被拍的地方,瞪着眼睛对茵娘怒目而视:“二姐姐,你不准再打我,把我打笨了怎么办。”

新老两个姨娘住一个院子,斗姨娘在陈夫人面前收敛了,于是就跟秋姨娘干上了,陈夫人倒清净了不少。

陈夫人以为自己成了官夫人,终于苦尽甘来了。结果陈大老爷授官不到半年,就以陈夫人无子为由,将在隔壁卖猪肉的斗大牛家的闺女抬进来做了良妾。为此陈夫人被气得在床上躺了半个月,一面骂陈大老爷忘恩负义,一边又后悔当初没看清楚陈大老爷的为人,做了个赔本的买卖。奈何此时吕大老爷已经亡故,娘家只有一个过继来的便宜哥哥,跟自己关系还不好,娘家无人撑腰,陈大老爷寻的无子的理由又无不当,陈夫人心中再呕,也只得不情不愿的喝了茶让斗氏进了门。

“不是,我是来找妹妹你的,听说妹妹已经定亲了?”

众人也是半真半假的附和:“可不就是这样。”

嫁妆总要厚过聘礼去,本就是高高嫁了,若嫁妆还比聘礼轻,以后只怕要被夫家看不起,但要厚嫁就要有银子。

说完就要拿着帕子再往眼睛上面擦,后面又想起燕娘根本看不见,又收回了帕子,然后领着丫鬟婆子走了。

淑妃动了动坐得僵直的身体,听着戏台上的官戏子唱着麻姑拜寿,觉得这世界果真是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林侯夫人侧身受了小宦官半幅礼,才笑着道:“倒是让总管记挂了。”然后又指了指身后的燕娘:“这是家里客居的姑娘,小名叫燕娘。”

彩陶更加忐忑了,总有一种林侯夫人想发落人,找了个坑让她跳的感觉,但撒谎她也是不敢的。

李宦官摸着没有胡子的下巴想了一夜,第二天让人给林侯爷下了帖子,提了一坛底下人孝敬上来的埋了三十年的连他自己都舍不得喝的雪里红,请了林侯爷到京城最好的酒楼去吃酒。

这个时候,林侯夫人终于想起家中还有一个已经长成的庶子。

两个人这样看了好一会,看得站在另一件间房子的窗户前,从窗户缝里看出去观察这对男女的栗麽麽都看不下去了,关了窗户然后回到了绣房,站在门外重重的咳了几声。

两人听到声音,知道是去隔壁“喝水”的栗麽麽回来啦,都有些不好意思的收回眼睛。林凤祁清了清嗓子有些不自在的道:“挺晚了,我要回去了。”

茵娘点点头:“哦。”

哦完后,两人仍是没动,过了一会,林凤祁突然想到了什么,对茵娘道:“哦,对了,有东西要给你。”说完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长方形的檀香匣子递给茵娘:“送你。”

茵娘问:“这是什么?”

“给你你就拿着,啰嗦什么。知道我回来的时候你应该到京城了,你们女孩子不就喜欢这些小玩意。”当初倭寇头子的女儿这么彪悍的一个姑娘家,不都天天缠着他要送她这些小玩意儿。

茵娘接过盒子。

林凤祁又道:“我真的走了,这东西你可要好好放着,那可是我亲自雕的。”说完脚上一跃,又跳到了树上,又沿着墙跳到了院子外面。

茵娘打开匣子,匣子里面铺了一层锦缎,锦缎上面躺着的是一个贝壳。那贝壳按照纹路被人雕了两朵莲花出来,那莲花相互挨着,有点像是同出并蒂的样子。

门上传来吱呀的开门声,茵娘连忙将贝壳放回匣子里合上盖子,把它藏到袖子里,然后端端正正的做好。栗麽麽走了过来,走近了之后对茵娘道:“今天晚了,便就先练到这里吧,小姐也早点睡。”

茵娘恭恭敬敬的答是。

####

七天的假期一过,林凤祁有职务在身,需每天到军衙里面去当值了。大燕的办公都是七天一沐休,即上六天班就休息一天。

而茵娘则是早中晚从起床之后到睡觉之前都是在学习。

有时候到下午绣花的时间,大小姐林凤萱也会过来静香院跟茵娘一起绣绣花。林凤萱跟林侯夫人的娘家大哥富山侯的庶子订了亲,原来因为富山侯府守着老侯爷的孝将婚期耽误下来,今年六月出了孝之后,两家便将婚期定在十月初十,而最近,林侯夫人都在为这位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庶女准备嫁妆。婚期将近,林凤萱现在不大出门,躲在家里绣嫁衣。

林凤萱对这门婚事是很满意的,她的亲姨娘原本就是林侯夫人的陪房丫头,现在嫁回富山侯府,在那里总有她姨娘的一些关系在。而且富山侯府富足,他嫁的庶子是富山侯的第四子,其母原是富山侯从小伺候的婢女名叫青儿的,富山侯夫人嫁过来后开脸抬了姨娘,等富山侯夫人生下了两名嫡子后,见她老实便给她停了断子汤生下了田四少爷。青姨娘生下儿子后,也并不敢持子生骄,仍是尽心尽力的伺候富山侯和富山侯夫人,一辈子老老实实的。虽不得宠,但有从小伺候富山侯的情分在,又没有主母的为难,日子过得也不算艰难。田四少爷跟其母一样,虽没有什么大才能,但本人也不是什么纨绔。她嫁过去后,庶子庶媳无需主持中馈,只需小意奉承婆母,等以后分家单过,两人凭着分家的钱财和她自己的嫁妆,过得虽不能和侯门嫡子嫡媳比,但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林凤萱是自小在林侯夫人身边长大的,性子温和周全,既没有林二小姐的懦弱之感,也没有林三小姐的骄横跋扈。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林凤萱对茵娘这个小了自己三岁,即将会成为自己嫂子的小妹妹也颇为照顾,对侯府的一些情况例如丫鬟婆子管事等都会经意或不经意的指点一下。茵娘对她颇有好感,也喜欢和她在一起,两个人一起做针线时,也会偶尔说说话小小打闹一下。

经过半个月的艰苦练习,茵娘终于绣出了她人生中的第一个荷包,用了浅紫色的云绫锦绣了藤萝的图案。荷包上面的刺绣虽还不能跟同跟她一起做女工的林凤萱比,但也比刚开始的时候好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