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明打电话喊那几个小子赶紧来试衣服,没一会儿那几位也都到了,一进门就看到霍明和蒋东升一人一身的修身大衣,站在那给几个姐姐展示。顾辛最着急,忙不迭就往楼上跑,找到自己那件大衣,穿上就开始照镜子,别说,还真显得瘦了不少。

王小虎提着几个包子油条,还有一大碗的热豆浆,把东西往桌上一放,笑呵呵的招呼夏阳来吃饭,“快来吃饭吧,东哥说你喜欢吃豆腐脑,但是这边没有,只有豆浆,成吗?”

小兵咋舌,“这么多啊,那这宅子得多大……都是小公子一个人买的?”

贾六子是个老实人,在一边磕磕巴巴的给蒋东升他们讲了这套三进四合院的来历。

蒋东升还在那边跟夏阳接着说,低着头的模样透着几分认真,“所以这都是你一个人借的,到时候你赚了钱自己收着就行……”

蒋东升鼻子上一个红色的手印子,像是刚打上去的,看见甘越进来也不避讳,“吃饭了是吧?我知道了,刚才夏阳喊我了,走走,再不下去都让那帮孙子抢光了!”

霍明那几个现在都放假了,在家里也呆着无聊,中午刚散了场,下午就提着点卤味都跑到蒋东升这边来了。反正蒋家现在没大人在,他们怎么胡闹都行。

这在场的几位他都认识,上一世的时候就跟在蒋东升身边儿,尤其是甘越,对蒋东升死心塌地的,恨不得赴汤蹈火了都。胖子的态度模棱两可,对谁都热心照顾,严宇跟了霍明,最后也混出了名堂,外派去做官,回来就进中央的人选。

夏阳甩了甩手,跟在他后面,刚才蒋东升握得太紧,他手指都有些发麻了,“我们出去吧。”

蒋夫人勉强笑了下,道:“我也不是强求什么,你知道的,我跟你在这边住了快十年了,只要咱们一家人在一块,我就知足了。∵∴这边也挺好,就是有些委屈孩子们,易安前几天还说在这边上补习班不方便,而且等以后东升和易安他们上了大学,也确实有点儿远。”

蒋易安吃了哑巴亏,气得额头上青筋都蹦出来了,他看了一眼把夏阳护在身后的蒋东升,立刻道:“这是蒋东升告诉你的吧?一定是他告诉你的,你们俩合伙的!”

外边走进来的正是蒋东升的父亲蒋宏,他跟几个办公厅的人一起回来,刚进楼道就看到自己儿子跟一个小孩厮打在一起。∵∴

夏阳扫了一眼方老给药方子,上面的中药他喝了多年再熟悉不过,鼻尖闻到蒋东升怀里抱着的那些中药包的味道喉咙里又开始发苦。转了一圈他竟然又回到了原点,连喝的药也是原来的那些。

夏阳咬唇,垂下眼睛小声嘀咕了一句。

夏阳点点头,自己又拿了旁边的空碗给自己盛了些米饭,没等动筷子又一块排骨放进他碗里。

夏妈妈带着夏志飞回屋里去了,夏阳他爸心里很乱,干脆从低矮的院墙根下蹲坐下,从兜里掏出一只自己卷的旱烟叶烟卷点上抽了一口。∵∴他此刻像是一只被拔掉了尾巴的大公鸡,没精打采的。

夏阳摇了摇头,固执地不肯收回,“我有蒋东升照应着,在外面不会饿着,这些我用不着。∵∴”

夏阳眼里有几分挣扎,他更想将这次进京检查身体的机会让给他妈,但是现在他一没钱二没本事的,实在无法带夏妈妈一起过去。

蒋东升在供销社附近转手卖了六十斤粮票,凑了十几元钱。他那天晚上在油井架那边除了换到一些粮票,甚至还有一点稀罕的牛奶票,他把牛奶票卖给了一个来供销社打牛奶的男老师,两个人躲在墙角的黑暗处跟地下党似的碰头,一个偷偷摸摸的掏钱,一个东张西望的拿票。∵∴

蒋东升就爱看他怄气到说不出话的模样,脸上都比平时红润些,瞧着更俊俏了。∵∴蒋东升看了一会,心满意足,开口道:“我今天出去一趟,去供销社,要带什么吗?”

蒋东升一宿没睡好,这会儿眼睛里还带着血丝,他双手还捂着夏阳的脚给他暖着,“醒了?”

他当时拼死了读书,大家出来看电影的时候,他也点着煤油灯继续读书,并没有出来看过几场电影。∵∴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天才,他能在十六岁考上大学,也不是一日之功,十年的寒窗苦读才是根本的原因。

顾大娘在一边也喜不自禁,她是顾白蕊一个叔伯家的大娘,论辈分也有些远,但是顾白蕊常年来照顾她这个孤老婆子老太太还是从心里感激她。∵∴这会儿听见这么个好事也高兴的道:“这可真是救急钱啊,小夏你不知道,白蕊他哥前段时间刚好看中了户人家的姑娘,就等着钱下聘礼呢!”

顾老太太耳朵不太好使,这会儿终于听明白怎么回事了,她惊讶的松开夏阳的手,顺着顾白蕊的视线也跟着再仔细打量了一回,“什么,小夏你原来是个男娃子啊?”老太太一贯的耿直,不等夏阳说话又真心实意的叹了一句,“长得这样好看,真是可惜了!”

那时候人们哪里见过卖瓜子的,平日里来个走街串巷的货郎收些破烂玩意儿,用牙膏皮换点泥哨子什么的都算是新奇的了,见到夏阳他们站在那里卖瓜子便凑过来问了几句。

蒋东升哼哼了一声,算是满意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卷钞票交给夏阳,道:“这个给你,算是我出的一份儿钱。”

蒋东升哼了一声,嘟囔道:“我也不是谁家的饭都白吃的好不好,哪里有一进门就把别人家的饭吃了的啊……”北方天冷,有的时候烤几个土豆就算是一顿饭,蒋东升也吃过些苦头,对到手的食物吃得都很仔细,一口都不浪费。

学校里男生宿舍条件差,两间砖瓦房子打通了做宿舍,高年级男生在外屋,低年级男生在里屋,睡大通铺。所谓的床铺也不过是用砖头木板垫起来的简陋床,铺在上面的是学生们自己从家带来的铺盖。幸好现在是冬天,没有蚊虫什么的,要不然更难熬。

夏阳在家养病的这几天已经初步有了打算,他想从学校请几天假,去倒卖些什么。他现在对外面的情况记不太清楚,但是无论卖什么都能赚钱,这一点毋庸置疑。∵∴学校里有报栏,人也多,能打听到不少消息。他成绩拔尖,老师对他的印象好,说是请假回家养病也是信的——学校离着家里十几里路,老师也没有闲工夫跑那么远去查问。

手指上的触感鲜明,小舌头滑过的感觉让蒋东升心里有些怪怪的,不排斥,但是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酥痒。∵∴

蒋东升摇了摇头,他除了这个女人的名字,别的都是陆续从旁人嘴里打听来的,除此之外一无所知。

还有什么能比儿子的性命重要?夏阳他爸砸吧了砸吧嘴,想着夏阳前几日躺在床上昏睡的模样,又开始心疼了。夏阳模样长得像妈妈,细皮嫩肉的,瞧着受了委屈的模样都让人不舍,他那天当真是喝酒喝混了,竟然把夏阳最宝贝的书扔了……唉。

夏阳姥爷家早些年被打上“黑五类”的标签,教书育人的先生也变成了“臭老九”,辗转几次才搬到这个小镇上来,日子过得很艰难。

门口有人敲了两下,夏妈妈起身去开门,不多时又端了一碗热汤面回来,笑道:“瞧瞧,刚说你爸呢,他就过来了。不过不敢见你,还是我来喂你吃吧。∵∴”

门外的声音嘈杂起来,像是有人在争吵着什么,甚至还能听到动手的声音。

蒋东升才不想跟他扯平,也就是找了这么个理由,想着法子逗夏阳开心罢了。他知道夏阳小,怕他想家闹着要回去呢,这会儿干脆抱着夏阳不放,非让他也送自己一个什么礼物才行。

夏阳看了看蒋东升那半脸墨汁,琢磨着再多几道也无妨了,就用笔尖还未干的墨汁在他脑门上写了一个“王”字,“唔,既然今年是猴年,我就送你一个‘王’字吧。不是说,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么……”

蒋东升顶着脑门上的“王”字怒目而视,“你这不是夸我吧?!”

夏阳扑哧一下乐了,笑的手里的毛笔都拿不住,“夸、夸你呢,哈哈哈!”

蒋东升半真半假的跟夏阳闹了一会,到底还是没舍得把那墨汁蹭到夏阳的小脸上。∵∴

“对了,你把那些衣服给静姐她们送去了没?”夏阳跟他闹了一会,问道。他和孙姨抓紧时间赶工,总算在除夕夜之前做好了五件黑呢子大衣,剩下两件因为是给长辈捎带的,所以也不多着急,那五件就托蒋东升先给她们送过去了,他记得这些女孩好像要在除夕夜舞会上要穿。“怎么样,她们穿着合身吗,有没有哪儿需要修改?”

“送去了,她们很喜欢,当场就把手工费给了,”蒋东升指了指桌子上,“喏,桌上那个红包里的就是。”

夏阳拿笔尖去戳蒋东升脑门上的那个“王”,“那不是你给我的压岁钱?”

蒋东升正色道:“我跟你可是同辈,怎么能给你压岁钱啊,要不你喊我一声哥,我考虑考虑……”说着就在小孩屁股上拍了一下,“喊一声给一块钱怎么样?”

夏阳被他拍的脸都红了,推开他从他腿上下来,“我才不喊。”他拿过那个红包打开看了,里面是三百块钱,想来是霍静她们几位姑娘很满意,多给了些。

蒋东升从兜里又掏出一个卡片,递给夏阳,道:“她们说衣服很好看,过年也没什么给你的,让我给你送了一张舞会的入场券。”

这个入场券挺难得的,内部招待用的,一般人进不去。夏阳接过来翻开看了,里面简单的写了时间和地点,他对舞会倒是没什么兴趣,上一世他这个时候还在姥爷家里寒窗苦读呢,模糊记得后来几年倒是对跳舞这件事情打压了几次,直到他来京城上大学那会儿还管的比较严格。

蒋东升起来把脸洗了,拿着大白毛巾一边擦脸一边过来,道:“我也有票,一早就准备带你去玩儿了,明天你收拾一下,我带你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