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把他搀扶起来,一直送到宫门外:“肝胆相照,这个词语好!高老先生一路走好!”

其实他一直在想,光靠昨天张居正的布置和今天冯保的节约折子还不够,需要寻找一个好一些的突破口,但从哪儿入手呢,他没想好。

只见张居正又接着说:“开仓放粮和赈灾款拨发,可以让户部尚书王国光负责;至于派军队进驻,可以让辽东总兵李成梁、副总兵叶梦熊率领十万精兵出辽东,进入山东境内后以州县为营,分兵把守。”

“扑通”一声,他当即就给母后跪下了,想说些什么却根本说不出来:“母后,您,您怎么来了!”

没想到李太后这时对冯保使了个眼色,他识趣地退出了密室,只剩下了母子二人。

皇宫内外,青龙、###、朱雀、玄武四大高手已经逐渐了织密了防护网。

张居正和冯保一听,迅速识趣地退了出来,着手布置去了。

所以刚才加九锡的提法,是朱翊钧主动提出来的,他问了一句冯保,当年汉献帝给董卓加的什么封,于是最终给予高拱加九锡的礼遇!

朱翊钧其实只是尽量保持着镇静而已,内心也受到了很大的触动。还从未见过刚才那样的场面,真有气得当场吐血的,看来诸葛亮气死周瑜,是真有可能的。

看来这位正一品的尚书大人确实急了,居然直接喊出了“高拱”的名字。

没想到母后竟然听得津津有味,听完了还用手轻轻打了一下儿子的头:“小孩子家家,学什么不好,尽学这些风花雪月,哈哈!”

朱翊钧向前走了几步,慢慢转过身来,伸出一个手指,指了指刚才自己翻过的《三十六计》:“请太傅想想,我们能不能利用这个最危险的,打击这个最紧迫的,然后再集中力量,对付这个最危险的,一举可安天下。”

李贵妃也一抬眼就看到了儿子:“不好!钧儿,你怎么瞎跑到这儿来了!”

身后的青龙也一眼看见了,一闪身挡在了他的身前!

都已经喝了好几巡了,已是杯盘狼籍,只有歌伎们还在翩翩起舞。

她先是一愣,既而细声回应:“奴家会一些,不过都是需要长袖而舞的!要不,容奴家将衣裳穿上,给您舞上一段。”

她咬了咬唇,深吸了一口气,将亵衣的肩带慢慢从手臂上褪下来,见他看得目不转睛,忍不住双臂环抱于胸前,却不想将饱满双峰挤压得更加诱人。

管家会意,急忙点头:“是!快快,扶老爷去西厢房就寝!”

李贵妃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什么办法了,看看刘一鸣也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不能再打了,只能暂时放缓,看看以后会有什么转机。

等他们到了长条桌前把盘子放下,朱翊钧才看出这些小纱巾的作用,原来他们放盘子的时候,先把纱巾捂住自己的嘴巴和鼻子,再把盘子轻轻放下,主要是怕鼻气和口水喷到了主子的菜肴上。

不出一袋烟的功夫,他已经拜谒完了陈皇后,请陈皇后节哀,又简单说明了一下登基的准备情况。陈皇后非常信任他,一一点头,还特意叮嘱他一定要照顾好少主。

接下来的事情可不能再办砸了,刚才少主特意交待那几句话可是字字珠玑,句句要命,来不得半点儿含糊,他于是下了大决心,唤来了一个小太监,耳语几句,那个小太监迅速跑走了。

他发出了狼一般的嚎叫,从未有过的快意涌上心头,却在忽然间,心头一凛,然后感觉胸腔里所有东西都被掏空了。他犹豫一下,可箭已在弦上,不得不发,于是继续放肆而为,却突然感觉眼前一黑,一下子失去了知觉。

“嘿嘿!宝贝,别怕!让老爷我来替你解除难过,除去衣物好吗?”他不慌不忙地问道。

送走顾公公,他已是欲火如炽,悄悄拿出药瓶服下一粒后,他一下推开了自己卧室的门。

军官伸出了大拇指,顾公公又递给他一锭银子,然后一挥手,四人迅速抬着轿子出了小门。

他顿时明白了,这是让自己跪下!

听此乐声为何如此悲伤?他揉揉眼睛,只见前方一群男女正对着一个黄箱子三跪九叩,嚎嚎大哭。

“第一点,说朱衡逼人去当奋勇队员送死。您只要派一个人到现场去看看,朱衡带着这些奋勇队员抗灾之时,他是站在队伍前面还是后面?如果站在前面,就说明他自己都不怕死,怎么可能逼人去送死!如果站在后面,就说明他是真的逼人送死,他正在后面监督!”

“嗯!有道理!”皇帝频频点头。

“第二点,说他不请示不报告,独断专行,这肯定是污蔑!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如果这样紧急的事情还需要请示报告才能行动,那洪水就真的快淹到皇宫来了!所以,王怀远这么说,旨是在挑拨离间,想让您对朱衡失去信任!”

“继续说下去!”

“第三点,偏离抗灾重心,这更是驴头不对马嘴!朱衡是工部尚书,当然应该第一位是修复大堤,堵住水患。至于发放赈灾款项和派兵镇压,这些都不是工部的事情,是户部和兵部的事情,朱衡根本管不着!这就是在无

中生有,而且……”

“而且什么?别卖关子,说下去!”

“而且王怀远为什么单单提这两项,看似关系民生,为国分忧,其实都不是,他的目的,只是是为了钱!”

“为了钱?”

“对!皇上!您想想,为什么要把重心放在发放赈灾款项上?无非是想过一道手,多贪多占!十两银子,至少占去八两九两,有一两能发到灾民手中就不错。到时候,再继续说赈灾款项远远不够,再继续伸手向朝廷要钱,继续十贪**,多吃多占!”

“还有,为什么要把重心放在派遣军队镇压变民上?就是想掩盖事实真相,把真正需要救护的老百姓全赶跑,甚至……,甚至杀良冒功!”

“杀良冒功?”

“对!明明是灾民,非说成是变民!不给灾民钱,救灾民于水火,反而杀灾民去冒功领赏,说剿灭多少多少土匪,杀了多少多少变民!其实哪里是土匪和变民,全是手无寸铁的良民!”

朱翊钧完全震惊了,看来大明朝的吏治已经到了岌岌可危、势如累卵的时候了,居然杀良冒功这样的事情都干得出来,这些还是出自于一个省级行政长官如此冠冕堂皇的口中!这样的国家,还有希望么?

他站起身来,双手扶着吕调阳坐好,然后向着吕调阳深深一拜:“先生在上,让朕今天真正了解到了真实情况,受益匪浅,请受朕一拜!”

吕调阳急忙跪倒:“皇上!万万不可,折杀微臣了!”

皇帝扶起吕调阳,嘴里已是唏嘘不已:“先生,刚才朕是在逼先生说实话。还有,朕想逼出先生身上那种久违的豪气!眼下大明危在旦夕,如果没有这种豪气,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下去,就要亡国灭种了啊!”

吕调阳也真正被感动了:“皇上!您是真正的圣明之君!微臣从今天开始,再不虚与委蛇,照您说的,象朱衡大人那样,勇担道义,誓死报国!”

皇帝笑了:“实不相瞒!三辅顾命大臣高仪在隐退之时,只向朕推荐了你一人!”

吕调阳的眼里闪过一丝惋惜之色:“高大人!他隐退了?那将是我大明一大损失啊!”

皇帝紧紧盯住吕调阳的眼睛:“是的!不过,吕先生,你可要记住,就象你最后说的,这是明显的一黑一白的事情,你可不能再说成二者皆灰,非黑即白的话来了!”

“微臣遵旨!”

“好!”朱翊钧刚才瞬间作了一个决定:“朕来问你!吕先生!朕准备派你去现场看看,密访一下,看一看前方现场的真实情况,好不好?你就去给朕看看,朱衡到底是站在奋勇队的前面带头拼杀,还是站在队伍的最后作那个夺命监工,好不好?”

“好!臣也想去看看,臣的判断是不是准确?”

皇帝这时把书房墙上挂着的宝剑摘下来了:“吕先生!这把宝剑朕没用过,赠给你!这就是你的尚方宝剑!你这次去,朕只要一个人头回来,要么是朱衡的!要么是王怀远的!朕要你查明真相后,斩立决!先斩后奏!”

“臣吕调阳谨遵圣旨,一定不辜负圣上所托!”

“好吧,你走吧。马上启程!另外,如果真像你说的,派出去的部队都在杀良冒功,你也可以用这把宝剑,见一个杀一个!”

“是!皇上!臣走了,皇上保重龙体!”

皇帝挥了挥手:“你走吧,不过朕告诉你一个秘密!派到决口一线的十万军队,是朕派去的,但朕没有让他们镇压变民,而是让他们上堤抢险,你这次去,发现有不抢险而仗势欺人的兵将,同样可以先斩后奏!”

“我主圣明!有此等明君,何愁天下不太平,我大明兴旺有望了!”吕调阳磕头向皇帝拜别。

看着吕调阳出了门,朱翊钧这才略微放松一口气。这时才感觉到手火辣辣的疼起来,一看手掌都拍红了。

不白拍!三让其位,让出了坐稳皇位。三拍桌子,拍出来一个国家栋梁,还拍出来一个大明的光亮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