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十娘白了她一眼,拿下她脸上的毛巾,用凉水投了又给敷上,“以后再不兴这么傻,这巴掌打在谁身上谁疼,你就告诉她我在家,她还能把我吃了?”听喜鹊说,是因为她不说出自己在哪儿,楚欣怡才把她打成这样。

楚欣怡险些没吐血,她使劲咬了咬牙。

彼此都知道有对方这么一号人物存在,可是,五年来,她们还是第一次面对面站在一起,刚才看到一身布衣的甄十娘过去扶喜鹊,楚欣怡原也没有在意,这一转过身,越看下去,楚欣怡也倒吸了一口冷气:

低头将灶膛里的柴火撤了几,秋菊一抬头,甄十娘已经滚好了十几窜,一窜窜红艳艳的,晶莹剔透,看的秋菊直流出了口水,“……这样就好了,就这麽简单?”又道,“……小姐会这个,往年怎么不做?”年年冬天,她和简武看着人家吃糖葫芦都馋掉了牙。

甄十娘关心的也不是沈钟磬出去打谁,她关心的是他什么时候离开上京城,听了这话,心里一阵失望。

甄十娘在侧面的石凳上坐下,不由笑道,“这石凳竟也是暖的。”之前她还犹豫着不敢坐呢。

“……怎么说?”楚欣怡坐直身子。眼里闪过一丝光。

这个老不死的,竟敢在背后黑她!

给萧老夫人取了鼻腔中的止血纱条,甄十娘就想走,萧煜坚持要她等刀口愈合后再走,人家是权势冲天的中堂,便是再惦记儿子,她也不能抬腿就走,只好住了下来。

身怀如此神技,生命却如此短暂,让他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惋惜,没想到一番好意竟被拒绝了!

“嗯。”甄十娘点点头,“我先躺会儿,一会儿粥来了叫我。”刚闭上眼睛,想起什么,又睁眼开喊住红儿,“告诉二,老夫人暂时不能用饭,千万别给她喝粥!”

“不想让老夫人出事,大家就都出去!”甄十娘也看向萧煜,语气缓和了些。

甄十娘摇摇头,“祖宗遗训,此方不可示人。”她配制的麻药成分里不全是中药,拿出来只会惹祸。

萧煜不由多看了她一眼。

准备了一肚子的说辞,可萧勇一听动刀两字就把头摇成了拨浪鼓,本就不给她辩驳的机会,甄十娘暗暗叹息一声,顺势站起来,“即如此,请容我告辞,先前已经说好,老夫人的诊费我分文不取。”

“她终于答应了!”甄十娘心扑扑跳了两下,却没回头,只身子顿了一下,复又伸手去拉门。

“……打出去,都给我打出去,统统撵出去,什么狗屁神医,都是一群江湖骗子!”来到萧老夫人寝房,见二进去了,甄十娘正要抬脚跟上,没提防一只上好的青花瓷茶杯咣当一声落在脚下,萧老夫人刺耳的叫骂声迎面传来。

使劲握了握拳,既然来了,她就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为简武简文打下一片江山来!

喜鹊很气自己的馋嘴。

见她神色郑重,甄十娘收回了手,“……什么事儿?”

这可真是天上下红雨了。

“说破柳二贵得了瘟病的那个男人。”

男女授受不亲,原本太医登门给内眷瞧病都是隔帘诊脉的,可惜,她家小姐那时太淘气,见温太医年纪轻轻就一脸古董样,非要捉弄不可,相信这辈子她家小姐就是化成了灰,那温太医也能认出来!

转天一大早,甄十娘就带秋菊在前院忙碌起来。

见简武死不悔改,简文抬手就要打,余光瞧见李伯母在,想起娘说过,家不和外人欺,在外人面前兄弟一定要友善,手伸到半空中又停住了,就回头望着娘。

“你呀,慢慢等着吧……”甄十娘斜了她一眼,“哪天你把药铺搬到我这儿,我才考虑送你一粒。”

寡妇门前是非多,柳二贵毕竟是个和她年龄相仿的大男人,她稍微露出一点关心,就会被人误会,传出不堪的流言。

没注意那头脸红了紫,紫了红的,甄十娘把写好的方子递给匆匆走进来的李齐,“……让伙计按这方子配药吧,一会儿该有人来买药了。”回头看看药铺柜台后装满药材的一个个小抽屉,半是玩笑半认真地调侃道,“镇上的人都怕发生瘟疫,看来李大哥得抓紧机会多进些药材了……”前世医疗技术和卫生条件都发达,新出生的幼儿从小就扎疫苗,像这些古代常爆发的鼠疫、头瘟等疫病早就被杜绝了,她唯一记得的便是2003年的那次大规模的非典流行时,听说板蓝能预防非典,即便没有疫情的地方,板蓝、口罩、消毒水等也都是脱销的。

也因此,甄十娘名声才会传的这么快。

“……大家看看,这是什么狗屁庸医,好好孩子,一副药就成了这样!”柳麻子堵着药铺门破口大骂,“今天你若不给个交代,就一副药也别想卖!”

这就是身为一个羸弱母亲的悲哀吧?

把甄十娘吓了一跳,“你快起来,地上凉,仔细动了胎气。”

“好。”甄十娘点点头,“说不如做,文哥武哥马上去西屋把苍颉第二章默写十遍……”古代孩子启蒙早,大都四五岁就开始用苍颉元尚蒙求等启蒙了,之后就学习四书五经。

说是扶,秋菊几乎是用抱的,好在甄十娘身子很轻,秋菊人虽小,却也能抱得动,很快将她安顿到门口的小凳上,倚着墙坐了,回头拿过灶台上喝剩的半壶白开水,倒了一杯喂甄十娘喝了,“小姐先在这儿歇会儿,奴婢去喊喜鹊姑姑来。”秋菊放下杯就往外跑。

可是,不趁被撵出祖宅前多攒点银子,怕是她们母子很快就得沿街乞讨了。

“我知道,磬儿打小就不愿落井下石。”见他这样,老夫人又叹息一声,“只是这事儿不比别个,磬儿也不小了,我是打心里盼你能早点给我生个嫡孙,好歹别让庶子当了家,被人耻笑了去。”她看着沈钟磬,“磬儿千万别拿错了主意!”声音祥和,却异样的坚定。

“那时正赶上将军出征在外,五姨娘主持中馈,把喜鹊毒打了一顿给撵走了,还扬言她再敢来要银子就打断她的腿。”知道沈钟磬对楚欣怡的宠,荣升偷偷瞧着他的神色,“这件事府很多人都知道,因您不喜大,自然没人敢跟您说。”

常年出征在外,沈钟磬心思从不用在女人身上,他很少管内宅之事,更不耐烦心后院女人间的争斗,可他并不笨,否则,他怎么可能年纪轻轻就成了赫赫有名的大将军?

“他送来我们就吃!”甄十娘泰然自若道。

甄十娘不置可否。

见她受惊兔子般躲开自己,沈钟磬眼底瞬间闪过一丝恼意,他脸色一沉,转身进了洗漱间。

心里再次怒骂,甄十娘扭头去厨房准备给大家摆饭。

甄十娘心里冷哼一声,脸上却微微笑起来,“那么,若将军休了妾呢?”

“到时让她帮我看两天地就好……”张志正愁没人照看,收地时一个人忙不过来,听了就点点头,看看时辰不早,告辞道,“简姑娘忙吧,我先回了,娘还等着我用早饭呢。”

噗,甄十娘剧烈咳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