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鲁喇藤漫天飞舞的藤条突然柔顺下来,十几二十根的纠结在一起,垂落下来分散在方翔的四周,就像是一个牢笼,不,严格说起来,是一个天然的避风港才对。

狼群在距离方翔七八米左右的地方,齐齐停了下来。那受伤的灰狼身侧,是一匹体型格外庞大的灰狼,方翔一眼就认定这是头狼,不为那异常剽悍的体态,只为那狰狞眼神中异样的冷酷与残暴。

方翔试探着用力扯了扯藤条,藤条没有半点反应。

方翔收好躺椅,来到饲料仓库里,打开地下室。

铃铛小脑袋摇成了拨浪鼓,大眼睛乐成了一条缝。

铃铛大眼睛一亮,笑嘻嘻的摩拳擦掌,一副跃跃欲试的兴奋劲,蒜头也是乐坏了,叽叽喳喳的居然把真心话道了出来:“哈,终于轮到我欺负别人啦!”

铃铛恍悟似的踩下油门,大脚车如离弦之箭、绝尘而去。

太岁的身上居然长满了无数的眼睛,在顶棚灯光映照下,黑色眸子中心居然散着金黄色的幽幽光泽,映衬着那洁白如玉的皮肤,好似是一只只黑眸金瞳的鬼眼,透出一股子妖异而神秘的气息。

若论较起厂区的气派来,方翔是自叹弗如。村民们也都说栓柱的养殖场不像养殖场,倒像是电视上的疗养院,刘大壮早已是破口大骂:“败家的玩意,除了糟蹋钱,还会做点啥?”

宁远村土地盐碱化后,村民改在村东头开荒,耗费了无数的血汗,终于又开垦出六百亩良田,而这片种不出庄家的盐碱地,也就彻底荒芜了。

“好好,都好,你们过年好啊。”望着眼前这一群小萝卜头,顾雪娟欢喜的合不拢嘴,开始挨个分压岁钱。即便是严肃的方庆,嘴角也露出了几分欢畅的笑容。

顾雪娟为难的叹息着,她看重的是乡亲情分,所以虽觉得栓柱的所作所为不让人待见,可就这么把他拒绝了,乡亲的面子上也说不过去。

方翔笑着摆摆手打断栓柱的话:“栓柱哥,不用说了,嫂子心直口快,可是话糙理不糙,外面生活的确不容易。不过…”

“铃铛感情真丰富。”见顾雪娟神情间也颇有些郁郁不乐,方翔忙笑着开口,试图转移老妈的注意力。

谢玉音随着顾雪娟去了灶房,铃铛也不甘寂寞的跟了过去,谢玉音这才弄明白这其中的诀窍:顾雪娟揭开灶台上的锅盖,厨房内登时雾气腾腾,顾雪娟将铁锅内的一大块白肉取出来放在盘子里,手上取来一个小碟子挡在白肉侧面,锋利的菜刀贴着小碟子的边轻巧的切入白肉内。切一刀、小碟子往下移动一分,而肉片的厚度,完全由碟子的移动距离来掌握,也就是说,完全是靠手感切肉。

谢玉音是外语学院的高材生,毕业后在一家合资企业工作,职务是老板的翻译兼助理秘书。总经理萧眉是个工作狂,为人苛责严厉,谢玉音的小姐妹中,有不少都被萧眉训哭过,而作为萧眉翻译兼助理秘书的谢玉音,虽说很受倚重,可常言说的好――伴君如伴虎fuguodupro,她肩头的压力也是着实不小。

“哦,就是狼,灰狼。我们这里叫马虎fuguodupro。”方翔笑着解释。

小孩子的心思与成年人不同,青春女子最在意的是身材纤隆合度,平日里最忌讳的是一个‘胖’字。可小孩子却对‘胖’字情有独钟,尤其是宁远村这个生活水平普遍fanwai较低的穷地方。

方翔被铃铛突如其来的举止吓了一跳,此刻就听得蒜头扯开嗓子大嚷大叫着:“铃铛也偷喝酒,铃铛没义气,蒜头要检举你!”

冯四上来就套近乎,方翔总觉得这里头有点问题,他与冯四是小学同学,两个人小时候没少打架是真的,要说交情,可是半点也欠奉。

杠子比方翔大四岁,二十九的年纪,正是年富力强的好时候,同村很多后生都是在他的介绍下到中山古镇的各个灯具厂工作,杠子在这些年轻人之间,颇有几分威信。杠子的老婆死于难产,这次回家,杠子给树根找了一个未来后妈――一个老实本分的广西姑娘。

“你这个鬼丫头,又骗我。”方翔高悬的一颗心安然落地,无奈的摇头,宠溺的埋怨了一句。铃铛忙伸出小胳膊用力搂着方翔的脖颈,撒娇兼讨好的贴着他的脸颊,嘻嘻娇笑着,大眼睛眯成了可爱的贼月亮。

黑猪死趴着不挪窝,柱叔用铁棍死命的捣捣它的屁股,那黑猪的两只大耳朵扑棱了几下,嘴中哼哼着,却是没力气起身,显然适才这一通狂奔,累得它体力透支。

方翔掏出面巾纸擦净铃铛的眼泪,伸手将刘大壮用力搀起,和声道:“大叔,别伤心了,估计栓柱哥也只是一时钻了牛角尖。辛苦多年没赚到钱的滋味,我也尝过,窝火憋气,人的脾气就跟爆仗一样,一点就着。等栓柱哥回来,我跟他好好聊聊,我们哥俩从小关系就不错,他会听我的。”

行在此间,乐意融融。

行到七楼尽头,是总经理办公室。出乎方翔意料,门外居然没有秘书台,郑久径直上前轻敲房门,很快的,镶嵌在门上的扬声器传出一道苍老而中气十足的声音:“请进。”

简短而热情的寒暄过后,郑久立马吩咐质检人员开始检验。除了毛色筋骨外,这次的检验多了一项‘品尝’。随机选取十只野鸭,开膛破肚烹调成各色菜肴,三个专程请来的美食家逐一品尝,以做最后鉴定。

在柱叔的吆喝下,刘大壮等人尾随着他走出方家祖屋,屋内就剩下方翔跟魏老头。

众人哄堂大笑,柱叔没好气的在树根脑袋上敲了一个暴栗,笑骂道:“贼小子,还吃上瘾来了。”

第一锅咸粥已经熬制好,方翔从刘大壮柱叔家里借了一些碗筷,这就分给孩子们,开始给他们舀粥。

树根是柱叔的孙子,今天八岁,读小学二年级,也正是馋嘴的年纪。

铃铛用力点着小脑袋,十二万分的赞同方翔的提议,灰鹦鹉迫不及待的道:“我有名字。”

方翔现,喂食血果的野鸭子好动的很,耍闹起来精神抖擞,你追我赶满院子乱窜,有时候甚至忘却归巢,还好它们对铃铛的小鞭子敬畏的很,只要铃铛的小鞭子甩动起来,无论是多么调皮的野鸭,也只有乖乖听话的份儿。

酒是美酒,菜是好菜。只是方翔却总觉得有些不对味,究其原因,可能是柳寒山那露骨的虚伪客套与赵博城适才的下马威导致他的心头产生了隔膜,连带着这一桌子的美味,也有些味同嚼蜡。幸好有赵倩在一旁,与昔日最敬爱的老师述说着童年趣事,实在是其乐融融的很。

“柳书记你好,在宁远村住了半年了,一直想来拜访,只是苦于琐事缠身抽不出时间,还希望柳书记不要见怪。”平日里听多了乡亲们对柳寒山的劣评,方翔先入为主,对柳寒山着实是缺乏好感,只是也知道场面上不能失了礼节,这就礼貌的寒暄着。

‘靠,活见鬼了!’饶是方翔胆色豪迈,却也不由的头皮麻,路旁的杨树只有碗口粗细,即便是孩童也无法藏匿其后,那这口哨的来源,还真是诡异。

方翔眼疾手快,一抬手架住刘大壮的巴掌,不悦的道:“大叔,你这是干什么?”

到了晚上,雏鸭入睡后,是方翔较为清闲的时光。这个时候,方翔就将当天的饲养日记整理起来,输入电脑里保存好。之后就会教铃铛学习拼音识字,学一些简单的数学知识。

方翔先找到了当初卖给自己野鸭苗的黄老头,通过黄老头的儿子,找到了孵化野鸭苗的正主儿――蓬莱市金凤凰孵化厂的老板吴有利。

爷俩促膝交谈,魏老头说着话,突然想起一事,一拍脑门,叹道:“瞧我这脑子,一高兴,啥事都忘了。”

方翔不住嘴的夸奖着铃铛,刘大壮与有荣焉,心中也是得意起来,只是想起一事,面色却又阴沉的可怕:“玉娃,你待铃铛,真是比她亲爹亲妈都好。以前啊,铃铛整天眼巴巴的指望着她爹给她打电话,可栓柱那操蛋的玩意,别人都是有了媳妇忘了爹娘,他倒好,别说爹娘,连女儿都忘了。还有铃铛那混账妈妈,妈的,这是她自己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啊。一年年的不管不问,去年过年的时候,两口子居然不回来,你没看铃铛大年三十哭的,嗓子都哑了。”

“市场最低价五千。”

就如方翔所料,郑久见方翔收下烟酒,心中一喜,东扯西拉的聊了一会儿,郑久语调一转、步入正题:“方老弟,我听刘大哥说,这鸭子是你自个养的?而且你们宁远村,只你一户搞养殖。”

听着这几个州重量级的人名,郑久额头冷汗涔涔流下,“老卢,你什么时候从我这里提的野鸭子?”

气归气,在对方的一亩三分地上,方翔自然不能作,强忍着将眼前这死胖子揍成肉饼的冲动,方翔强自笑道:“一切还请周经理多费心,我不会亏待周经理的。”

金胜菜市场与刘正午所属的周莱市北关菜市场有业务关系,而且这个菜市场,野味的吞吐量很大,算是中州市最大的野味交易市场之一。所以刘正午才推荐方翔来这里出售野鸭,在刘正午的斡旋下,金胜的负责人周茂才也答应收购,至于价格则需要面议。

龙耀阳寒着一张脸,怒shubaojie喝道:“大叔,你别管,不打不成材!我今天非得好好教训这群小兔崽子。”

红脸青年扎马沉腰,腿部绷紧,借腰部扭动力横扫,而这一扫之势,劲道威猛无匹,就如陡起狂飙似的,连地上积雪也被棍风带起,这一记当真是得了棍法的精髓:万钧之力从地起,横扫千军如卷席。

方翔笑着摇头,解释道:“未必有那么多,这些野鸭现在刚刚出了育雏期,要再过近三个月的时候,才能进入产蛋期,到时候还要在这三百只母鸭子里挑出适合产蛋的种母鸭。我估摸着,能淘汰五十多只。”

刘远山也听明白了,一拍大腿满口应承:“没问题,一句话的事儿。小孙,去车上,拿我公文包下来。”

“刘主任说的哪里话,你不辞辛苦的为我们养殖户劳碌,是我心里过意不去才是。”方翔在中州市的时候,好歹也跟老板参加了不少的酒席场合,见了不少的政府官员富豪老板,场面话说起来还是很圆转如意的。

铃铛得了夸奖,真个是乐坏了,咯咯咯的娇笑起来,清脆稚嫩的笑声与方翔豪迈爽朗的笑声完美的融合在一起,怎一个相得益彰。

‘既然这东西无害,而且大有营养,不如就喂给野鸭子吃得了,这一根沉甸甸的也有大半斤,粉碎了掺进饲料里,也省了不少食料。’

方翔无意间望临侧瞅了一眼,却是吓了一跳,原来非独这一株食鼠藤的藤条折断,大多数的食鼠藤都断了一根藤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