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只有株哥儿一个独子,从小悉心照顾,传身教,祖父也十分看重株哥儿,虽然他不是西府的长孙,祖父也时时垂询他的功课。株哥儿年纪虽幼,已学有所成。

一提到这个,邬陵桃的脸色就阴沉了下来。

贺氏下拜道:“侯爷夫人谬赞了。”

邬八月伸手抿了抿垂在脸颊边的碎,闻声笑道:“都说我和祖母长得极像,府里头可有祖母年轻时候的画像?嬷嬷不如拿来与八月比对比对,让我瞧瞧到底有几分相似?”

折腾了半晌,邬八月觉得而有些疲累,便躺着闭眼休息了去。

贺氏拍了拍邬八月的手:“明个儿我就带你到太后娘娘的悦性居去。你今儿晚上好好休息,明日觐见太后,可不能露了疲态,在太后娘娘凤驾前失仪。”

古代的婚姻啊,那就是一锤子买卖。嫁得好,皆大欢喜;嫁得不好,也只能忍气吞声。邬陵桃这样的况还是不幸中的万幸——若是高辰书摔下马来直接就翘辫子了,邬陵桃没出嫁就成了寡|妇,少不得还要背个“克夫”的名声,那样岂不是更惨?

段氏收敛着怒气,快速吩咐贺氏道:“让人把她带下去,拘她在她屋子里,遣了人好好看着。等居正回来了,我们再商量。”

不仅是因为这门婚事让邬陵桃觉得自己长了脸面,更因为这桩婚事让她看到了有朝一日能踩在邬家大姑娘邬陵桐头上的希望。

邬八月吮掉了手上的葡萄汁,伸手摸了摸肚子,将剩下的小半串搁回了嵌银丝儿小冰盆里,又抹了一把冒着冷气的亮湛湛的冰块,笑叹道:“不愧是西域朝贡,快马加鞭送来的,甚是甜香。朝霞,你也揣几颗散落下来了的到兜里去,同暮霭分着吃了,尝尝鲜。”

邬国梁不为所动。

“你教出的好闺女,都逼迫长辈到了这个份儿上,我还怎么息怒?”

邬国梁看定邬陵桃:“你吃我邬家的粮,姓我邬家的姓,享受了我邬家的一切,邬家上下可有谁苛待过你不曾?如今可倒好,辛辛苦苦养育你长大,竟是养了一只白眼狼。”

“祖父……”

邬陵桃说话的时候嘴唇一直都在抖。

“孙女……不愿嫁个废人,也、也不愿让兰陵侯夫人骑在头上,孙女……”

“摆在你面前只有两条路。”

邬国梁不欲听邬陵桃再多说。

“要么,你乖乖地等着上花轿嫁进兰陵侯府,从此以后你的兴衰荣辱,都和兰陵侯府挂上钩,我邬家是你的娘家后盾,这永远不会改变,今日之事,也可以既往不咎。要么——”

邬国梁顿了顿,干脆地道:“你端好你邬三姑娘的仪态,待回府之后,我让人送你上路。养你十六载,你总该也为邬家着想两分,到死,你都不能辱没了我邬家的名声。”

邬国梁说完,笔直青松地站了起来,大步朝屋外走去。

路过邬陵桃身边时,他顿住了步子。

“当初你这桩婚事能定下,是你的意愿和选择。我们祖孙一场,我如今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权力。记住,要生,你就忍气吞声,要死,你也要干脆利落。祖父母老了,你可以不在意,但你父亲母亲,你弟弟和妹妹,你总不能忘恩负义到不替他们考虑。”

邬国梁尽于此,不再多说,出了屋门转眼间便瞧不见人影。

邬陵桃瘫软地跪坐在地。

贺氏扶着她,一脸灰败。

邬居正长叹一声,站起身上前道:“母亲,儿子不孝……”

段氏摆着手,推开邬居正和陈嬷嬷上前要来搀扶她的手,道:“八月啊,到祖母这儿来……”

邬八月忙从地上爬站了起来,踉跄地扑到段氏的身边。

她浑身冰冷,手也直抖。

段氏紧紧地抓住了邬八月的手,许是察觉到邬八月整个人心惊胆战的,段氏不由将她拥在了怀里。

“八月别怕……”

段氏轻声在她耳边喃喃,挥手对邬居正道:“带陵桃下去,好好劝劝她……人活着还有希望,人要是没了,什么指望都没了。”

邬居正低头应是,贺氏哽咽地道:“儿媳知道了。”

贺氏将邬陵桃扶了起来,邬居正扶着贺氏的肩。

从他们背后望去,邬八月只觉得一手揽着母亲和姐姐的父亲的后背就好像一座山。

“祖母……”邬八月忍不住问段氏:“祖父是说来吓三姐姐的,对不对?”

段氏沉吟良久,方才摇了摇头:“你祖父是说真的。”

邬八月顿时觉得心凉如水。

“邬家传承到现在,断不能毁在陵桃这丫头的手上。兰陵侯即便降了爵,兰陵侯府却也不是好欺负的。说要退婚,一旦在这种时候开了这个口,世人会如何看待我邬家?”

段氏摇了摇头,声音凄苦:“陵桃不懂事啊……”

邬八月鼻子微酸,眼睛热热的,很想哭。

她不由想,若今日面对这些的是自己,她会不会也要生出退婚的想法?

或许会吧。

可是她绝对没有这样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