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有那卖饴糖的,拿小木棍儿在糖锅子里挑上一点儿,绕成一个糖球,两只手不断翻绕,把那蜜色的糖绕出白花花,这才放进嘴里去舔,只能用舌头,牙一咬就全糊住了。

桃姐儿叫得满院子都听的着,帮厨的妇人缩在帘子后头听,跟另一个洒扫的拿筷子去肉碗里头翻菜,趁着苏氏朱氏没功夫打理她们,拿起馒头包了肉,一口一口往嘴里塞。

秀娘日日都盼着,指望着他贩完了布就回来,既去了四川,除了盐,王四郎还贩起了蜀绣,全是凭了陈仁义的名头先賖的帐。

旸哥儿跟着也要来,被郑氏一把拉住了,她心里存了心事,正不愿儿子跟沈家的来往,拉住了骂一回,扬着声儿喊:“瞎淘气甚,赶紧回来,你爹让你写那几张字,你写了没有?”

这东西费功费力,一个木匠做不了,沈大郎有心自己拼一张出来,却没这么好造,会打绸机的师傅全都捏了这门生意过活,哪肯平白教了人去。

她知道王四郎的性子,手头有钱便往海了花用,这一箱子东西,拿在手里没甚份量,光是两付头面怕都要三十两金子才好打出来,那布料衣裳泺水不曾见过,想来也是难得,一套总要个二三十两,东西是贵重,也不思量一回蓉姐儿小人儿一个穿不穿得这样贵重的衣裳。

沈老爹背了手,进屋翻出墨盒纸笔,他刚娶妻生子还往家里写过些信,越到后来关系越淡,好些年不曾送信过去,那边儿也没信来,思量了半日才在纸上点了个墨团:“赶紧,给我把纸裁开来。”

郑氏赶紧拿话茬过去:“不过是个孩子话儿,大嫂怎么还记在心里头了。”她深知高老太太耳根子软和,就怕被丽娘两句一说倒要割衫交襟做了亲家,心里暗骂丽娘滑头,想着把自家的女孩儿嫁进来,两房的财一房人得。

他浑家过身后再没娶妻,家里的事被他十三岁的女儿安排的妥妥当当,见那些女子一窝蜂似的出来,还给王四郎陪不是:“让世叔见笑。”转了头便眼刀子刮她们,一个个脸上的笑还没收,就缩了头出去,走的时候偷摸的给陈仁义抛媚眼儿。

他打小就长在湖边,水性自是没话说,少年时王老爷在镇上读书,亲娘常叫他去看望走动,王四郎来往不肯费那五文十文坐船,赤了上身游到对岸去,他水性还在,扎个猛子潜到水下,摸了石壁往上爬。

整个院子都转过一回,最后是兰娘屋子里少了一面铜镜,妆匣子也被打开了,可孙兰娘的东西全锁在柜子里头,就是怕自己不着家的时候,两个小姑娘东摸西摸带了出去玩,叫人拾了去。

那人在沈家白吃一顿打,到这儿还不得上厅,只在厨下用饭,睨了眼儿不肯开口,苏氏捏捏袖子,狠心掏出一角银子,报丧的且还看不上,他这一身行头加着斗笠都是新的,才上身就要过水,还不知洗不洗得掉,折进去这些,一角银子都不够。

秀娘抹抹手把刚炸得的丸子盛出一碟来,递到孙氏手里:“嫂嫂拿了去给妍姐儿吃。”孙兰娘笑眯眯接了,抱了蓉姐儿回去:“走,跟舅姆量身去,给你做新裙子。”她扯了一块花布,原是想给妍姐儿做一套上衣下裳的,有了蓉姐儿只能裁两条新裙。

上一年看蚕看到一半儿,潘氏便带了妍姐儿找娘来了,把门拍的响,一屋子看蚕的人都拿眼儿直瞪,蚕最是娇贵的,连烟火都不能起,冷锅冷灶的要熬个四十日,一条街都冷清清,家家闭紧了门户,朋友亲眷都要错了这个点儿再上门走动。

他脑满肠肥肚儿圆,说起话来还摇头晃脑,可这一句王四郎便愿吃他的,待拿了自家的银子买些回谢他,他却怎么也不肯吃:“莫事莫事,你那几个本钱,不如等贩完了茶再请。”

家里一下子失了主心骨,万事都由沈氏一个人操持,更别说还欠着帐,虽凑够了银子,可王老爷回来跟何知县扯皮一番,算是正真撕破了脸,银子饶了十两,交了二十两上去。

糯米的东西吃多了积食,两个小娃子可不管,笑嘻嘻一口接一口的啃了,安哥儿还吸着鼻子:“赶紧叫我哥。”

这才住过去几天,脸盘小了一圈,她在沈氏这里从来没吃过这样的苦头,如今晓得嫂嫂待她是真好,抹了泪扯着她的袖子就是不肯走。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陈大耳一听闷了半晌,杀猪似的叫了起来,那狱卒饱着肚皮正打瞌睡,被他一嚎惊醒过来,拎了棍子过来,从栏杆里伸进去一顿好捅。

他难得有这样的好脸,桂娘赶紧堆上笑,伺候他洗脚喝汤,纪二郎还没升官先自飘起来了,灯下看着桂娘还有几分刚嫁过来那鲜亮的样子:“等我达了,讨个十房八房,让你也做大婆!”说着往后一仰,打起鼾来。

高家一共三进的院子,自门廊下一路走到丽娘住的正院都悬了红灯,丽娘早早迎出来,脸上团团的笑:“今儿怎的得空来了,赶紧见见我们家老太太去。”

那个瘦的精乖些:“县老爷还派了人到江州府去问,看看哪家铺子最近收了明器,这些个东西咱们这地儿没见,必是到江州府里去出脱了。”一面说一面拿眼儿盯住沈氏。

“那包东西是梅姐儿接下的,街坊四邻都听见夜里拍门的声儿,若是住的偏僻些,许就潜了进来,爹是县丞,总得帮四郎说说话儿,不能叫他凭白冤屈了去。”沈氏顾及着有朱氏在,王四郎深恨朱氏,他这些事怎么也是丑事,不肯十分说出来。

蓉姐儿喜欢这双筷子,捏在手里就叫舅舅,沈氏应了两声,再抬头就见哥哥拎了东西正站在门边,沈大郎一进门先抱了抱蓉姐儿,放下东西去了灶间,把昨儿被公差掏坏的灶重又垒了起来。

没娘的心酸不是守孝时候的没人管,去伯母家蹭饭时的白眼儿,也不是村子里头人的指指点点,出了嫁没娘帮衬才是最苦。

王四郎笑一声,捏捏沈氏的手儿:“我吃过这个亏,还能叫闺女再吃?你这个性子能降服得哪个?就是达了,我也不敢讨小,叫你吃苦头。到时候你便不必吃那些个窝囊气,那个酥油泡螺叫你日日都吃。”王老爷拎过来的那盒子点心一下子就去掉四个,沈氏只尝了一口女儿嘴里省下来的,可她却喜欢上了这个味儿,跟王四郎念过一回,他倒记住了。

蓉姐儿看着他嘻嘻笑,他倒羞起来,从娘的腿上跳下来,自己去灶头上寻东西吃,开了蒸笼捡出个蒸得极大的馒头,一口口干着咽下去,还是当娘的瞧不过,给他倒了碗稀粥。

王四郎坐起来套上袍子,捏了捏钱袋子跟沈氏招呼一声:“我出去,晚间回来。”

王四郎在巡军铺屋里头当差,铺屋旁起着砖造的望火楼,每三百步须得起一幢,每处的铺屋里住五个兵丁巡火事,当值的夜里头就和衣睡在望火楼上,若有火警便敲锣示警,再推上装着火叉吊桶铁猫儿的车往火事地方赶。

朱氏把银钱抓得紧,乡下的亲戚也不是没有怨,十村八乡好容易有个人当了官,沾亲带故的却一点好都捞不着,都说这个婆娘心黑,一句话一挑就有人站出来给王四郎说话,族长特地把王老爷叫回来,接着修祠堂的事儿,把传宗接代说了一遍又一遍。

王四郎一直睡到太阳落山,起来把一锅烂面条吃了个干净,连汤带水全进了肚皮,这才交待沈氏把钱收起来作家用。

朱氏说话间就把自己的儿子排在了前头,叫人听起来还以为他才是正经姓了王的,王家里唯一的男丁倒排了个不上不下。

“在外头给爹拜年呢。”丽娘捧着碟儿嗑瓜子,只咬了一个就吐出来:“这炒货放了多久?别是我年前拿来的罢,娘也真是,都大节了,还不知道买点儿好的。”把碟子一搁逗起蓉姐儿。

朱氏迎出来也是一惊,只听说王四郎在外头如何如何的大了,还当着一多半和都叫人吹起来的,又不是家中种了摇钱树,哪这般容易就捡着金元宝,还隐隐存了看笑话的心意在。

此时一看便如苏氏般抽一口气儿,冷气咽进去差点儿打嗝,脸皮扯了好几下才带出笑影儿来,指派朱氏:“赶紧的,怎还不上甜汤儿。”

宝妞瞧见蓉姐儿耳朵眼里扎了个兰花样儿的金钉子,又看她身上系了香球,一动便叮叮当当响个不住,走过去要扯她的,蓉姐儿自然不依,两个小娃儿拉扯一回,蓉姐儿手一松,金香球“咚”的一声滚在地上,里头盛的香粉珠儿撒了一地,听声儿竟是实心的。

朱氏唬起脸,宝妞斜了眼儿到灶下去找苏氏,王老爷趿了鞋子出来,他自然也是高兴的,脸上却不表露,跟王四郎两个坐在一处,用些甜茶,说一回各地的风俗人。

那头秀娘正开了箱子:“这一样是给爹做衣裳的,这块皮子给爹做一双靴,还这块大毛料子,知道爹腿脚肿,正好剪了做家常鞋子穿。”

来来回回全是给王老爷的东西,朱氏又是一阵心口疼,一样样拿出来再一件件装回去,只有几样花粉是带给她跟苏氏的。

梅姐儿欢欢喜喜从楼上下来,一把抱住秀娘的胳膊:“嫂子,我家去了罢!”秀娘一点头,她脸上的笑遮也遮不住,当了朱氏的面便亲亲热热的挨住秀娘:“我又描了好些个花样子,等家去了,嫂子教我绣。”

朱氏脸上当时便不好看起来,梅姐儿跟这儿住了一年,她就是再蠢也不会明面儿上苛待她,衣裳饰样样也没短了她去。

一季两套衣裳的做着,打饰也给她分些小零件儿,竟不识她的好,心里原就存了气,话自然说的重些:“咦,你爹还留到你到元宵呢,再多住些时日。”

梅姐儿怔住,拿眼儿去睨秀娘,胳膊轻轻摇她,秀娘也想叫梅姐儿赶紧家去,她一个人着实忙不过来:“好些日子不在一处,我也想她呢,叫她回去住上三五个月,再来爹跟前尽孝。”

王老爷从怀里掏出早早就写好的信:“你既要往九江跑,那儿恰有我一个同年在,如今正在钞关司供职的,你拿了我的信,带上礼走动一番,有个拖迟延后的,也好帮你上下疏通。”

钞关司便是收关税的地方,品阶不大油水却足,王四郎跟着陈仁义走动过好几回,回回都叫刮了一层油去,不成想亲爹还有同年在里头做官,这便是大大的便利,便是往常不走这条道儿,也往这处行去了,他接过来道谢,父子两个从未说这么些话。

苏氏探头进来瞧着不对,赶紧乐乐呵呵的笑着进来:“爹,饭得了,摆席罢。”

作者有话要说:抱住每个妹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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