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没拿准主意应该怎么办,说书人就开始嘲笑:“不过是个无知小丫头,就敢胡言乱语!”

俞则轩拿着单子心下奇怪:他写的单子,他怎么不知道还有一味雪莲花?这家伙这会儿坐地要物,偏偏要他们拿出极其名贵的雪莲花,究竟想做什么?

“道,在这句话的意思,可以理解为法则规律,而且是不变的法则规律。至于理……”

夏翌辰的桃花眼依旧保持着迷蒙笑意,心思早已百转千回:起初怜香身死,林浩渊事败,他的使命其实已经结束。但为了躲那个人,随口说了谯郡。来了之后才发现,数月不曾下雨。他潜到谯郡衙门偷水经志典,查到相关记录,便决定干一票大的,于是带着血盟秘密挖渠。

攥紧拳头,薛临海吞下这口气,过了很长时间才开口:“要我不追究她,可以,要她答应日后不许在谯郡行医!”

阿丑微微叹息:这个道理,她也明白。调水是一个系统工程,需要顾及很多方面,动工也要时间。可是,除此之外,她别无良策。

“这位大叔,我帮您儿子看看吧,先别太难过,说不定还有救。”阿丑说着,在那个岁大躺在地上的男孩身边蹲下。

丁举文语气赞许:“是,那口古井,救了大乾百万大军。后来天下大定,淮南道因为战事惨烈人烟稀少,太祖皇帝下令让四方来迁,我们的祖先便来到这古井所在之处定居,因而也有了古井村。”

“是有这可能,”佟德全赞许地点头,“周婶子,把你闺女背回去,好生休养,五天内再看见你俩出门,就该请衙门了。”

周婶子不以为然,她倒觉得,自家女儿真是越来越聪明了,一下子找到了问题的关键。于是,她三角眼吊起,带着浓浓的讥讽:“好笑得很,你们不找大旱的原因,找俺们做啥子?要是没阿丑那扫帚星,哪有啥子大旱,哪用得着抢水?依俺的意思,先赶跑扫帚星,俺们村才能有水!”

徐奶奶摇摇头:“你这丫头忒懂事了,不就花些功夫,连麦种你都在淮南买现成的,我又不用操心。”

丁举文还站在场中央,眉头直跳:他什么时候说过,会把珠钗送给周灵巧了!这,这人赢了比赛就算了,干嘛乱点鸳鸯谱!

灯谜会正中的高台上,大红色绸缎衬托,一支水蓝宝金串珠钗在花灯照耀下,流露淡雅光辉。

佟宁智抬眼一望:“这是戏楼,阿丑你想去?”

于是丁举文在万事俱备之后,因为只欠东风,不得不铩羽而归。

夏翌辰有些百无聊赖地叹息一声,整个人显得心不在焉:“我在山上狩猎,不小心伤了你孙女。”

“我是医者,我清楚该怎么做,你站到那边去。”阿丑只见他的神色似乎又恢复轻松随和,毫无破绽,不由得在心中怜悯:这是去到哪里发生什么都要装,真累。

阿丑有些叹息着笑了:“那我就帮老爷子开个方子,您再给您女婿看看。佟里正是见多识广的人,相信他必然知道,阿丑这方子,到底能用不能用。”

“爹……”佟宁信低头讪讪。

阿丑又细思了一回周家人的性格,突然有了主意:“佟里正,要查出谁是真凶,我有个办法,只要您陪我演一场戏!”

“不是不合,”佟宁信直摇头,“是简直就差杀起来了,今个周家居然还敢来。”

丁举文低头叹息一声,拍了拍额头——今天真是写春联写晕了,说话做事都欠缺思量。先回家休息吧,只得慢慢再想如何补救。

“俺,”佟宁信揉揉脑袋,“俺就贴自己房门口。”

阿丑闻言心头一紧:“他又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了?”

她看得出来,钱展业官品绝对没问题。他的书桌公文井井有条,尽管在病中,却还是坚持审阅各类诏令文牒。也难怪当初徐泰坦言,此人性命关系到淮南道的安危。因此,若能博得钱展业的赏识,让钱展业认为她日后会济世安民有所作为,那是再好不过。

阿丑闻言暗自恼恨,却心知此时辩驳,这人多半不会听。要说今日他的目的,难道,是为了那个怜香寻仇?可是,怜香一介谯郡的风尘女子,怎么会和京城官贵扯上关系?难不成他处处留情,每个风月场所都要光顾一遍?

“一道首府,果然气象不同。”阿丑轻声赞叹。

走在蒙城的街市上,阿丑脚步不快。看了些首饰发簪,虽然有的做工的确精巧,可是无论是色彩还是亮丽程度,都比不上现代出品。旋即她就反应过来,这比较不对——她是在拿古代民间的百姓日用和现代的高端奢侈品在比,想罢有些自嘲地摇摇头,便只随意看看了。

黄昏时分,徐泰和阿丑一行来到涡阳县城。在清梦的搀扶下步出马车,阿丑就看到头顶上大大的开安客栈招牌。

既然躲不掉,那她手中的双刃,只好出鞘;既然出鞘了,那就要替自己谋出富贵荣华。她如今是看清楚了,没有靠山没有实力,她越是医术精湛越危险。只有凭借自己闯出地位和财富,才能够保全自己、立足天下,不至于仰人鼻息、受制于人。

“本官为辨真假,今日特请来了京城太医院徐院判之子徐泰,”乔知恩说着转头,看向一旁灰蓝色锦袍的男子,“有劳徐公子!”

“你坐,”他一挥手,示意徐泰坐下,“不过是个无知村妇,是刀也是把钝刀,用上一次已是她的荣幸了。倒是林浩渊,他眼光向来不差,他选的女人,又岂是等闲之辈!”语气由前边的不以为意转为慎重。

然而周婶子却并不放过:“前些日子俺家闺女可是看见阿丑出入江家的,还说了些俺们听不懂的话。”三角眼挑衅一般地看着阿丑,似乎抓住了她什么把柄,得意洋洋春风满面。

赵三嫂也站起来,倚到门边,吃了一惊:“哟,好大阵仗,发生啥子了?”

江四嫂见状忙拿出手帕替她抹干净:“三嫂,别说了,先休息着啊!”

江四嫂看了阿丑一眼,似乎很为难才下定决心开了口:“俺想要一副堕胎药!”

“阿丑,要是你来开铺子,那岂非厉害得很?”佟宁信看着哥哥离开,和她闲聊起来。

“你的脚伤并未好全,还是先回去休养着吧,否则以后别怪我没提醒过。我还要去山上找些东西,失陪。”阿丑说完微微颔首,径自离去,走入山林之中。

阿丑摘下面纱,给三色堇浇了水,一边收院子里晒了整日的菜干,一边说今日谯郡发生的事。

“一个小丫头,我还没放在眼里,知会了集会官?”大哥微微侧头看向身边另一华服男子。

当下阿丑翻出一些碎布准备给他清理伤口包扎,正思索着止血药的问题,一个瓷瓶递到自己手边。

“五弟,娘喊你回家呢,就知道你在丁大哥这儿,丁大哥可好些了?”佟宁智说着便和丁举文打招呼。

“阿丑,发什么愣,和我上山找木头呀!”佟宁信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佟宁信一脸傻愣,不解其意:“这是为啥?”

“周婶子,孩子顽皮也是有的,下次嘱咐着多注意就是了。”谅你怎么旁敲侧击,我装傻还不行吗?反正你也说了我和你闺女一般大,半大的小孩不懂人情世故,再正常不过;像她这样有个比身体年龄大十几岁脑子的,才是稀奇。

“阿丑,你这花真鲜灵!”赵三嫂走上前细细看了一回。

佟宁信早就伸手格开丁大娘的手护着阿丑,阿丑则紧拧双眉:这是,更年期的神经质反应?也太奇葩了吧?想着又可怜起丁举文,他有一个这样不定时发作的娘,该怎么忍?

阿丑望望晴朗的天空,扛着锄头回家去。

“这里虽小些,位置怪好的,又挨着河。”佟里正介绍着。

只是,人们看着那娇小的身板,还是不禁怀疑,如此稚龄是否真能治病救人。

“你们四个壮汉,追着一个小丫头和一个老妇,”男子的声音依旧平淡,“上不尊老,下不爱幼,罔顾人情,动用私刑,恕我,不能坐视不理。”

阿丑的手心已经被自己的指甲抓得血迹斑斑,她咬牙忍住在眼眶打转的泪水。

畅春阁雅间内,俞则轩和夏翌辰美人环伺,佳肴仙酿琳琅满桌。

许是思考太入神,怔忪间,陡然发现一匹骏马已然近在眼前,正要直直撞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