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我考证,老板穿拖鞋开大会,每根烟只抽一口这种作派的滥觞,可以追溯到竹林七贤。嵇康、向秀在写诗谱曲之余热爱打铁,由于他们本身所具有的巨大票房号召力,像今天的流行巨星贝克汉姆一样,引得众多粉丝追随效仿,把打铁发展成为一项高尚的体育运动,类似于今天的有钱人打高尔夫;阮籍当官时不理朝政,每天喝得烂醉如泥,有人检举他渎职,他说,当官的主要工作不就是喝酒吗,不喝酒,谁来当这个狗官?阮籍的侄子阮咸比他更有型,一次郊外野炊,饮酒时跑来一大群猪,阮咸非但不赶,还与猪一起共饮,那潇洒劲儿就是100个令狐冲也望尘莫及;最牛逼的还是性情狂放的刘伶,经常喝得酩酊大醉,丫要放到现在绝对是一夜夜笙歌、醉生梦死的主,有一次丫在家里开party,那天丫喝多了当众表演行为艺术——搞全裸,人家说你怎么不穿衣服啊,这成何体统?丫反唇相讥,老子以天地为房子,以房子为衣服,倒是你们这帮傻逼,钻到老子裤裆里来干什么?竹林七贤遗世独立的派头常令我心驰神往,可惜的是,这种遗自魏晋的名士风度失传已久,现在终于后继有人,伟大领袖江石豪同志接过了革命火种,七位先烈地下有知定当大感欣慰。

我们继续往东走去,那边是使馆区的方向。这时十几辆公共汽车载着满满的乘客停了下来,车上下来了好几百人,全是从海淀过来的大学生,他们汇入到游行队伍中,声势更见浩大。

老胡说,行啊,先结账。

鱼贩子在我们院里名气比我还大,他上三年级的时候,语文老师上课讲解“乳鸽、乳猪”的里面的“乳”的含义,说那是小的意思,然后点名叫正在打瞌睡的鱼贩子起来用这个字造句。鱼贩子急中生智,说,我家住在一个小小的乳房里,每次放学回家都要经过一条小小的乳沟,如果我回去太晚,我爸就会拿鸡毛帚打我的ru头,打得我满头是包。把那个刚从师范学校毕业的年轻美丽的女老师气哭了,课也不上了,脖子一梗扭头就走。初二的时候有一次吃课间餐,鱼贩子排队打饭,帮我也打了一份,那天有卤蛋,他打了两个,后面一个女生见他把最后两个卤蛋都打了,就央求他说,你能不能卖一个蛋给我?鱼贩子面无表情地摇摇头,很酷地说了一句,对不起,我的蛋从不单卖。后面排队的男生队伍爆发出一阵哄笑,把那个女生羞得恨不得当场自杀。我和鱼贩子高中之前的少年时代是无比美好和令人怀念的,我时常认为,这样的人生才不枉一过。可惜,人生匆促,美好的时光总是太短暂。

我拉着睡袍女孩挤过人群,与众人汇合。

老胡说,瑞子,你们带魔女走!我殿后!

这时又有几辆大巴拉了几车人过来,这些人一律穿着黑衣黑裤黑皮鞋,一个个打扮得像日本奥姆真理教的教徒。邪教徒们面容庄严,队列整齐,在一个高瘦男主教的带领下一路高呼爱国口号,气势汹汹地直扑美国大使馆,和我们先前的散兵游勇相比,就如一个专业的游行队伍。传说中,奥姆真理教这种邪教组织,女教徒入教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献身给教主大人,以示对教主的忠诚和把一切献给组织的奉献精神。这种教义深得我心,搞得我和鱼贩子万分着迷,痴心妄想把学校里的漂亮女生都发展成我们的教徒,我俩轮流当教主,每天晚上都在床上给女教徒们传谕。连教名我们都想好了,各取我和郁繁星名字里的一个字,叫瑞星真理教。遗憾的是,我们学校的女生忠诚度不高,也普遍缺乏献身精神,更加不幸的是,我们没有及时申请商标注册,瑞星这个教名被一个杀毒软件公司抢先注册了,致使我们的建教事业胎死腹中、中途流产。人生之憾,莫此为甚。

说简单一点,她的舞姿告诉我的就是四个字:缺爱,待搞。本质上和那几个嫂子是一样的。

我对爆牙胜说,看样子还不错,走,咱俩去会一会她们。

世间上最悲惨的事情是什么,我不得而知,如果非要我说一个的话,我想大概是被关进奥斯维辛集中营;第二悲惨的事情,必定是在一个不通风的斗室内同时受到令人晕厥的脚气、令人窒息的狐臭和令人作呕的臭屁三种毒气的夹攻,不戴面罩、没有氧气筒只怕难留全尸。

邻桌有两个男的抱在一起,在亲密地耳语,一个中等身材,相貌普通,另一个却长得眉清目秀,戴着耳环,染一头黄毛。突然间听见他们两个放声大哭,那个清秀的黄毛搂着他身边的男伴,痛哭流涕,哽噎着说,他们为什么这么残忍,为什么要拆散我们,为什么相爱的人却不能在一起!?

真龙天子我,路瑞:靠,你们这帮什么人哪,不把寡人吃穷你们不死心啊。

老胡是个博爱主义者,秉持着宁可杀错三千,也不放过一个的原则,手执皮鞭,面带淫笑,俯阅世间百媚千红,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他的手段说出来其实也稀松平常,就是胆大心细面皮厚,不达目的不罢休。这种常规武器,就像一条普通的少林长棍,习武之人人人都会使,可是要练到化境,那真是枪挑一条线,棍扫一大片,所向披靡,莫可匹敌。现在,老胡硕果累累,战绩辉煌,战俘都可以编成一个营了,爆牙胜叫他胡营长,骡子发音不准,说成了胡淫长,倒也贴切。

老胡淡淡地笑了笑,望着落地窗外高远的天空,半天才回过头来说,心会跟爱一起走,说好就一宿。大家都是明白人,没必要彼此纠缠。

骡子说,路兄,我不知道你带了小情儿,只给你打了一份,这怎么办?小贱人一听,眼睛瞪得跟车头灯一般大,由于跟我们都不熟,不便发作。

我摇摇头,叹息一声,打了个呵欠,跟只没头苍蝇似的撞进电梯里。只听见里面发出“啊”的一声尖叫!我差点没扑进电梯里那人的怀中。我抬眼一看,一个水灵灵的美女杏目圆睁,惊魂未定的望着我,一头乌丝被闪光的电梯钢板反射得贼亮贼亮。

她不容分辩地说,昨晚我还合了三个小时的眼呢,他们可是一宿没睡,现在都睡觉去了。我说你怎么那么多废话呢你?你身上哪个地方我没看过啊?

酒入愁肠,我却一点儿醉意也没有,老胡也是越喝越清醒。我把这一辈子的事情都对老胡说了,说完我和蓝蔚渝的故事的时候,已是满脸泪痕。

现在桌面上已经空了三瓶茅台,我喝得最多,没有一斤也有八两。要我再喝两瓶,我顶你个肺,这不是想喝死我?我见高昌海这个婊子一副装大爷的神情,咬牙对身边的骡子说,打120。我把两瓶茅台启开,一仰脖,咕咚咕咚往嘴里直灌,把自己的胃当成潲水桶。不到两分钟,两瓶茅台全被我倒进肚子里,我瞬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随后哗啦吐了一大口,立即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我不耐烦地停住了脚步,像个鬃毛直竖的狮子一样瞪着他。

我以为迎接我的将是雷霆之怒,没想到居然是一片和风细雨。我贱民一个烂命一条,也顾不了那么多,既来之则安之,在老板对面的办公椅上坐下,说,对不起,江总,我迟到了。

我们的宿舍是个两室一厅的套间。那时骡子还没来,我和蒋得胜住一个卧室,胡雍伟自己住一个卧室,可以毫无顾忌地夜夜自渎,好不快活。一周之后,骡子到我们宿舍报到,他戴着双小眼镜,拉着一个比他还要高大的行李箱,“哐嗤哐嗤”地走进来。刚开始,我们以为这是个帮新员工提行李的民工兼童工,没想到,这厮半天不走,借用我们的卫生间拉完屎尿兼放了一堆屁之后还问我们有没有水喝?我们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我们弎本来为未谋面的罗博士准备了几大箩筐的崇拜和景仰,没想到,传说中的罗博士就是面前这个发育不良、戒奶未成功的小屁孩。当时我们三个正赤裸着上身在斗地主,啤酒瓶、花生壳、烟头扔得满地都是,搞得该博士无处立足。大概是胡雍伟一身胸毛太像狒狒,得胜的一排爆牙又着实骇人,罗梓看我还像个正常人,就问我他住那个房?我们三个五大三粗的北方大老爷们像三尊天神一样站起来,以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鸟瞰着罗梓这个南蛮,把他给自卑得在后来的两天里都没开口说过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