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胡说,瑞子,你们带魔女走!我殿后!

她虔诚地点点头,说,94年夏天,我爸妈带我去香港看我姑妈和表妹,那天晚上正好是黄家驹逝世一周年纪念晚会,我和表妹跑到红磡去看演唱会了,关淑怡唱到那首《情人》的时候,我们哭得一塌糊涂。演唱会开到凌晨两点多,然后就接着看意大利和巴西的决赛,巴乔踢飞那个点球之后,好像被整个世界遗弃了一样,他一转过身来,我看到他忧郁的眼神,把我又给弄哭了,从此就一发不可收拾的喜欢上他了。

说简单一点,她的舞姿告诉我的就是四个字:缺爱,待搞。本质上和那几个嫂子是一样的。

爆牙胜说:我不喜欢戴眼镜的,左边那个,最多两棍;右边那个前凸后翘,熟女,可下五棍。

世间上最悲惨的事情是什么,我不得而知,如果非要我说一个的话,我想大概是被关进奥斯维辛集中营;第二悲惨的事情,必定是在一个不通风的斗室内同时受到令人晕厥的脚气、令人窒息的狐臭和令人作呕的臭屁三种毒气的夹攻,不戴面罩、没有氧气筒只怕难留全尸。

爆牙胜说,古龙酗酒,纵欲,难怪早死。

真龙天子我,路瑞:靠,你们这帮什么人哪,不把寡人吃穷你们不死心啊。

老胡一语中的,还能怎么搞,去酒吧搞女人。

老胡淡淡地笑了笑,望着落地窗外高远的天空,半天才回过头来说,心会跟爱一起走,说好就一宿。大家都是明白人,没必要彼此纠缠。

去食堂的路上,小贱人以皇军自居,把我当叛国投敌的汉奸,连珠炮地对我言辞逼供,问我哪个部门的,来公司多久了,是哪里人,气势凌人,嚣张之极。

我摇摇头,叹息一声,打了个呵欠,跟只没头苍蝇似的撞进电梯里。只听见里面发出“啊”的一声尖叫!我差点没扑进电梯里那人的怀中。我抬眼一看,一个水灵灵的美女杏目圆睁,惊魂未定的望着我,一头乌丝被闪光的电梯钢板反射得贼亮贼亮。

我笑说,那是,我一清洁工,能劳阎主任大驾,我这面子可以拿来做鼓皮了。

酒入愁肠,我却一点儿醉意也没有,老胡也是越喝越清醒。我把这一辈子的事情都对老胡说了,说完我和蓝蔚渝的故事的时候,已是满脸泪痕。

在我发言的同时,骡子走上前台,把要求检察院尽快偿还拖欠工程款的报告和工程合同一式八份分别发放给全国人大委员长、发改委主任、中纪委成员和五位市委常委,会场一片大哗,那位新官上任的何市长面如金纸、虚寒直冒。

我不耐烦地停住了脚步,像个鬃毛直竖的狮子一样瞪着他。

差点没把我噎死。

我们的宿舍是个两室一厅的套间。那时骡子还没来,我和蒋得胜住一个卧室,胡雍伟自己住一个卧室,可以毫无顾忌地夜夜自渎,好不快活。一周之后,骡子到我们宿舍报到,他戴着双小眼镜,拉着一个比他还要高大的行李箱,“哐嗤哐嗤”地走进来。刚开始,我们以为这是个帮新员工提行李的民工兼童工,没想到,这厮半天不走,借用我们的卫生间拉完屎尿兼放了一堆屁之后还问我们有没有水喝?我们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我们弎本来为未谋面的罗博士准备了几大箩筐的崇拜和景仰,没想到,传说中的罗博士就是面前这个发育不良、戒奶未成功的小屁孩。当时我们三个正赤裸着上身在斗地主,啤酒瓶、花生壳、烟头扔得满地都是,搞得该博士无处立足。大概是胡雍伟一身胸毛太像狒狒,得胜的一排爆牙又着实骇人,罗梓看我还像个正常人,就问我他住那个房?我们三个五大三粗的北方大老爷们像三尊天神一样站起来,以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鸟瞰着罗梓这个南蛮,把他给自卑得在后来的两天里都没开口说过话。

老板锐利的目光紧盯着我,像一把削铁如泥的剑,盯得我寒意直冒。他说,这几件事,公司上下几十号人花了几年的时间都没有办成,你凭什么说你能?

夜风轻拂,蓝蔚渝袍角飞舞,白衣飘飘地站在静谧的月光下,脸上有恬淡的笑容,像个跌落凡尘的折翼天使。

下了桥,蓝蔚渝明显是走不动了,我也就放缓脚步。老杨他们受了鱼贩子的撺掇,混进对面北影的方阵里嗅蜜去了。

一辆公汽开过来,车上坐满了学生,有几个男生朝车外喊,回海淀的回海淀的,末班车了,再晚就没车回去了。

蓝蔚渝说,我累了,想回去睡觉了。

我说,好,那送你去坐车吧。

几辆公汽在前面徐徐停下,离我们还有七八十米,蓝蔚渝这么有气无力的,等她走到那的时候,汽车怕早就开了。

我说,还走得动吗?要不我背你吧,慢点就赶不上了。她温顺地点点头,等我扎好马步,像只敏捷的麋鹿轻巧地跳到我背上,两只手环在我脖子上,脑袋耷拉在我的颈脖处,身子整个贴在我背上,我鼻息里闻到的全是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香味,一时间心醉神迷。我真盼望这段七八十米的距离没有终点,这样我就可以背着她不停地走下去,一直走到天荒地老。

到站了,不少人正在上车,我把蓝蔚渝放下来,一股恐慌之情却莫名其妙地袭上心头。

19年来,我的人生之路幽暗崎岖,从不知活着为何,时常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在大步流星地走向终点,最后的结果我早已想过,化作一滩烂肉埋在地里,仅此而已。然而此时此刻,我却听见一个从深不见底的渊薮里发出的声音,四周那些声势浩大的呐喊丝毫不能掩盖它,有如漆黑如墨的夜空里划过的一道闪电。

那个声音说,别让她走,她是你的生命之光,若她离去,后会无期。我明白我已被那致人死命的情爱击中,可是我无能为力。

我们站在公交站牌下,进入一种物我两忘的出尘之境,四周闹哄哄的人群于我们而言仿佛根本不存在。蓝蔚渝静望着我,脸上有淡淡的红晕。我想我该说点什么,双唇蠕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夜风轻拂,蓝蔚渝袍角飞舞,白衣飘飘地站在静谧的月光下,脸上有恬淡的笑容,像个跌落凡尘的折翼天使。她微微摇了摇头,示意我什么也不要说,也不用说,然后踮起脚尖,在我脸颊上轻轻的却又深深的一吻。

我一动不动,全身上下充满了得道的喜悦,她柔情似水地望着我,万千话语都化作了温柔的凝眸。我们眼神交会的刹那,如昙花一现,开放于刹那,凋谢于无涯,千年的时光转瞬即逝。随后,她转身上车,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月色温柔,夜凉如水,我站在命运之轮碾出的印痕中央,斑驳的光影披了一身,心中悲喜交替。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