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妃倒是掩着嘴笑了两声,从上到下扫了他一眼,脸色忽而一肃:

忽听前面有说话声,不禁好奇起来,顺着声音望过去,那边不远处倒有一片开阔地儿,拱廊雕花的搭着一个戏台子,想来是供后嫔妃们闲时听戏消磨的去处。

“如今都在京里头了,也隔得不远,说到头,也不过一刻钟的脚程,这隔三差五的,还不是常来常往的容易,便是姑那边事忙,脱不开身子,您遣了我去拘也能把她拘来的”

老杨氏险些被她气笑了:

那个粉彩人物珊瑚釉金龙双耳的大瓶,可还是老太太的陪嫁呢,这些年都好好的,不想就被这小魔星给毁了,当时老太太心疼的不行,可也没法子,好在不过一两日,太太便让底下的丫头送过来一个更好的,才哄得老太太眉开眼笑。

其实苏澈也是一时兴起,并非真想把宛如挪过来,即便如今不喜映雪,可毕竟情分在哪里摆着,还是他嫡亲的表妹,可他尤其好脸面,话既然出口,便没有再收回的道理,倒是没想到王氏如此乖滑,几句话说出来在情在理儿,即驳了事儿,又令苏澈心里甚是舒服。

宛若眼睛发亮,春梅服侍她穿上,举了铜镜远一些站着让她瞧,宛若臭美的照了又照,铜镜中只模模糊糊映出一个不甚真切的影子,遂挥挥小手让春梅把镜子拿下去,扭过头来问承安:

宛若笑了:

“去了千万少吃酒,也少说话,王爷虽自己说是亲戚,毕竟咱们是臣子,吃多了酒,不防头说了不妥当的话,可就不好了”

“大姑娘”

“本是给承安的玩意,今儿就先给了你吧,即聪敏,便要更用功才是,莫荒废了去”

“前儿我家大兄弟恰巧从冀州过,我倒是听见了一件大喜事”

周妈妈不禁暗暗叹气,要说自家主子,熬到如今这成色,她先头都没想过,也亏了这些年都在冀州,若是在京城,就是去年,大姑娘把二姑娘推进荷花池那档子事,决不能就这样轻易了结了去。

“我瞧着这两个丫头甚为机灵,前头我书房里正缺伺候的人,不若请夫人割爱,让莲香凝玉去书房伺墨可好”

宛若和承安进了屋里,就看到王氏和刘夫人一边一个,坐在炕上说话儿,行礼过后,打量一圈,却没见昨日的大帅哥,宛若不觉有些失望。

“参见少爷”

宛若忙蹲身行礼:

她娘亲难得展颜,宛若便知她极喜这位手帕交,便缠磨着问了许多话开解与她,她娘当时笑道:

宛若微楞一下点点头:

为了此事,苏澈在心里对王氏又冷了几分,连带的更不怎么喜欢王氏所出的二女儿宛若。

王氏扑哧一声笑了,点点她的额角,宠溺的道:

“不行,嬷嬷,嬷嬷还在里面呢……”

王氏冷冷哼了一声:

“那丫头我这么瞧着也不是个什么安分的,将来不定和她娘一个样儿,谁家娶回去,谁家遭殃,还不够她嫌三嫌四的闹腾呢。”

王家宅门里如今虽说是王氏掌着家,可周映雪祖孙母女三人,也不是多省事的主儿,三天两头就找的事儿,因此也不消停。

这时候见老太太舍不得宛若,倒正好顺了王氏的心,接不回去,就说这边老太太死活不放,婆婆那边儿也就没话说了。

再说,她一进来就瞧见,宛若里外上下竟是换了个样儿,新做的一件海棠红贡缎袄,下面也是同样儿的裤子,刚头搂在怀里底细端详了端详,里头竟贴了一层狐狸毛皮里子,穿在身上,别看轻薄好看,却也十分暖和。

苏府毕竟比不上王家,皮毛便不算很稀罕的物件,可给个七八岁的孩子做衣裳也舍不得,毕竟小孩子家长的快,今年做的衣裳,明年就不能穿了,没得糟蹋了东西,因此只给宛若做了一件羽缎毛里的披风。

不止这个,这丫头脚下踩的羊皮攒金边小软靴,头上梳了两个圆髻,一边一串儿猫眼石的串珠子围着,猫眼石颗颗指肚大小,流光溢彩,一看就知是好东西,想来是老太太压箱底的物件,特特寻出来给了宛若。

小脸儿红扑扑的,竟仿佛圆润了些许,想来是在老太太身边照顾得当,比在她身边强多了,便只带了承安回去。

宛若拉着承安的手,一直送到仪门外,刚放开又被承安拉住,姐俩儿这样依依不舍的劲头,看的王氏都不禁笑道:

“不过就这几日罢了,等到了十五灯节,这边街上才热闹,到时候送你过来,一起去看灯玩耍岂不好。”

承安这才一步一回头的去了。没了承安,宛若便和老太太身边几个姐妹在一块儿,年底下,也不用上学,便在一起,或陪着老太太说笑,或围着熏炉看书,打络子绣花,倒分外悠闲。

只因那时常听娘亲念叨,虽经了过年的大热闹,对正月十五宛若仍然颇为期待,到了这日才知道娘亲真没哄她。

承安十五一早便过来了,到了晚半晌儿掌灯的时节,门口已是一片喧闹,竟比过年还热闹几分,沿着府门前的街巷,一直通到西市前头的怀远坊,绵延足足十里,蜃楼海市落星雨,火树银花不夜天,一眼望去,皆是一片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这一趟街上,从这边王府一溜数过去,翰林府,谢府,哪个不是鼎盛之家,平日这边街上是不许百姓来往的,今日却放开了,各府都把扎好的灯挂起来,各式各样绚丽非常,引得人来人往前来观赏。

这一日女子也可外出,无论闺秀媳妇儿夫人太太,都出来赏花灯应节气,一开头,宛若拉着承安的手,跟在老太太边上瞧热闹,后来嫌老太太一群人走的慢,且听那边锣鼓喧天,竟比这边热闹许多,便磨着要去逛。

老太太没法,挑了身边两个细婆子并他们俩的大丫头跟着,嘱咐了几遍,才放了她俩去,躲开大人,两人便一路逛了过去。

直逛到西市边上的怀远桥头,正好遇上大表哥王渊跟着四皇子赵昶出来赏灯,赵昶今年不过十四,却稳重老成,其实天家几位皇子,除了十一哪个死小孩,面上看去都异常稳重,那种从骨子里透出的尊贵,颇有距离感。

行过礼,宛若刚打算辞了,自己去逛个自在,却被从后面钻出的赵睎一把抓住:

“好啊!宛若,我就说以你的子,今儿这么热闹的日子指定要出来逛,因此我缠着四哥跟了出来,怎样?被我逮了正着吧!”

宛若翻翻白眼,真懒得理他,这十一不知道哪筋儿搭错了,只要遇上她便会凑上来,非要她跟着一起看热闹。

偏偏是第一次出来,看什么都新鲜,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他拽着宛若的手,宛若拉着承安,三人跟一串拴在一起的蚂蚱一样,东钻西钻,人多,她们几个子又小,不大会儿功夫,就连影儿都瞧不见了。

四皇子赵昶发现几个小的不见了,急忙让跟着的侍卫婆子丫头四处去寻,却哪里找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