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这儿没什么内外之分,今儿我撂个实底子给你娘俩儿,如今咱们苏府看上去风光,可底下的事儿哪个不知,不是指望着人王家的面子沾的光,谁还拿苏府当回事儿,你糊涂,我可不糊涂,映雪在冀州做下的那些事儿,打量我真不知呢,若她不是我亲外甥女儿,你看我容是不容,早早打发出去了,还等到澈儿抬她的二房,要我说,别得了便宜卖乖,消停的过日子吧,将来儿子闺女大了,自然就熬出了头,若再折腾,别说我没知会你娘俩儿,这里可不是冀州,是京城,除了那边府里,上头还有娘娘呢。”

宛若便猜,这位体面婆子大约是祖母跟前管事的妈妈,瞧着倒甚为明会说话。进了院子,便是祖母的正房,远没有宛若想象中的富丽奢华,看上去颇有些简单,偌大的院子里没有花草,只种了两颗长青松柏,如今上面压着层层积雪,风一过,便飘落些许下来,扑在脸上寒森森的。

苏澈目光愈发柔和,抬眼去瞧王氏,却见虽端庄坐在那里,眉眼间却微微闪烁,有些不常见的小俏皮,冲淡了些许刚硬之气,越发显得温柔可亲,不禁心里一动,伸手过去扯过她的手攥在手里,揉了揉,低声道:

刚伺候小主子们梳洗停当,便见太太屋里的王嬷嬷一脚迈进来,怀里面抱着一个簇新的包袱,便忙着迎上去接过来,又张罗让座,又让小丫头捧了热茶来,王嬷嬷吃了口滚茶,才笑道:

“叫未央花,好不好听?”

论见识,两人也差之甚远,夫妻和顺了,自然说话也不似以前那样少,时常说些家常体己话儿,苏澈发现嫡妻的见识真的不凡,以小见大,他这才知道古人原说的不差,娶妻当娶贤。

外面一叠声的声音,周映雪回神,宛如一脚迈了进来,过了年就十一了,是个大姑娘的样了,要说女红针线也过得去,就是读书识字上不如宛若那死丫头。

想到此,苏澈对王氏更是前所未有温和的笑了笑。王氏真有点不知所措起来,自成婚起,丈夫何时有过如此好颜色,虽不至于疾言厉色,却也是冷声冷语不断,今日这是怎么了?

王氏挑挑眉:

后面她的娘周妈妈,急切追着她劝:

王氏心里暗暗冷笑,面上却不漏,把手上青花缠枝莲的盖碗放在炕桌上,不急不缓的道:

而且,这小子就喜欢装深沉,趋势越来越严重,站在那儿真像个小老头,相比之下,自己反而找到了遗忘许久的童真。

宛若眨眨眼好奇的看着他,他们一番小事故,那边王氏和刘夫人真唬了一跳,已然匆忙奔了过来,少年放下宛若。

只把目光投向那女娃娃,虽不如后面大些的女孩美,却眉清目秀极为可喜。

“娘亲似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是个别样淘气的,府里两个姐姐一个哥哥,都比我大,自是让着我,你外祖母又偏疼,横竖是个恨不得翻了天的,又和这个温姐姐一般大小,且脾相投,两府里只隔了一条街,经常来往,两人到了一处,跟着的婆子丫头们都胆战心惊的,就怕我俩闯祸带累的她们挨了板子”

边上伺候承安的大丫头和娘,急忙应一声,承安很懂事,临行前,还不忘给王氏规规矩矩的行礼才告退出去。

王氏欠身行礼:

“我来就好”

,阿忠抬手敲晕了她,转身对着大火磕了三个响头,抱起女子,几个飞落消失了身影。

边上丫头婆子都笑了起来。宛若放在这边远比在那边府里令王是放心,便笑着蹲身行礼,告辞回去了。

不大会儿功夫,婆子过来回话,说西厢房已然收拾妥当,宛若见外祖母神有些乏困起来,想来是到了歇晌儿的时辰,便忙蹲身道:

“外孙女儿和承安过去他屋里坐会儿,待老太太歇了晌午觉儿,外孙女再来陪着说话儿。”

老太太笑了:

“你这小人立了这半天规矩,难道不困?”

宛若摇摇头:

“想是昨日睡得多了,这时候神还好。”

老太太怜爱的她的头,让跟着的丫头婆子们心着点,便进里屋歇午觉去了。

承安牵起宛若的手,沿着抄手游廊进了西厢,一明两暗,两边各垮了一个小耳房,收拾的干净规整,想来原是谁的书房,书架案几一应俱全,颇有几分书香气。

进了里屋,扑脸儿的热,正中间的地上放着一个珐琅彩的熏炉,上面盖着黄铜笼盖子,笼盖子上熏着一床簇新的锦被,想来是新拿出来,怕有潮气。

炕上放着一个紫檀雕花炕几,对面翘头案上置着一个鎏金香炉,角落的紫檀花几上,摆着一盆玉石盆景,白玉枝干翡翠叶子玛瑙花,颇为富贵稀罕。

两人坐在炕上,下面丫头捧了热茶上来,春梅接过来,亲手递给两个小主子,一边小声道:

“前些年,跟着咱们太太回来过一次的,不过只待了三两日光景,那时姑娘还小呢,才两岁多一点大,我也是个不成气候的小丫头,就记着咱们王府里哪个大啊!走来走去竟是连园子都没走出,惹的太太屋里的王嬷嬷,点着我的额头数落我,白长了个聪明机灵相,实际却是个半傻子”

她这话说的宛若和承安都笑了起来,那边娘过来点点她的额头:

“你当你现在就了,什么咱们王府,说到底儿,这是咱们姑娘的外家,儿还是苏府,你这话可不糊涂了”

春梅咯咯笑了两声:

“您老才糊涂呢,谁不知道咱们家太太是这府里头正经姑,便是刚头老太太那样子,您老也瞧见了,说咱们姑娘是亲孙女也不为过的”

说着把那点心盒子放在炕几上,宛若抿嘴笑了笑,打开,寻了快玫瑰糕递给承安:

“先吃些点心,午饭瞧见你总愣神了,倒没进多少,恐现在肚里头早空了”

春梅几个瞧她姐俩这意思,便知道有体己私密话要说,便识趣的退了出去,宛若这才凑近承安低声道:

“你是不乐意去太学念书吗?还是不想当哪个什么十一爷的伴读?”

承安手里剩下的小块玫瑰糕,抬手塞进她嘴里,小脸沉了沉,好半天才有些闷闷的说:

“太学里不收女学生的,若若去不了,我一人去了有什么意思?”

宛若不禁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