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目光一利,警告的扫了她一眼:

周映雪暗暗咬牙,那日里她瞧见那两个女子,就知道是个祸,而且王冰玉那贱人打得什么主意,她恍惚也明白一二。

王氏倒也不怕莲香凝玉将来恃宠而骄,哥哥做事向来底细,她们的身契都一并送了过来,手里攥着这个,就是攥住了她们的生死,不怕她们有什么心思。

宛若便死活不走了,在树下面转悠了半天,兴致上来,非让他吟两首槐花的诗词来听,他一时说不上来,宛若就瘪瘪嘴道:

却不想落进一个温暖柔软的物体上,慢慢睁开一只眼先瞧了瞧,一阵嘶哑古怪的笑声传来,入目是一张年轻的帅哥脸。

王氏脸色一黯,执起帕子轻轻抹了抹眼角:

忽记得前日里娘亲收的一封书信,那时节她正在娘亲屋里,瞥见信中字体娟秀,颇似闺秀之体,便好奇的问了出来。

“承安好聪明”

她把承安要在她膝下抚养,本来这事也是北辰的惯例,妾的儿子一般都会让嫡妻养着。承安出生以后,映雪硬是留下,当时王氏没发难,苏澈索就睁只眼闭只眼的装糊涂了。

转过隔扇的碧纱橱走到床前,轻轻拢起纱帐,探头一瞧不禁失笑,床上的小丫头哪里睡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女人躲在男人怀里,颤抖片刻,低低喊了声:

“本是给承安的玩意,今儿就先给了你吧,即聪敏,便要更用功才是,莫荒废了去”

宛若大眼睛眨了眨,接在手里,转身递给身后的春梅,心里说,爹爹今儿不是吃错药了,怎的如此和颜悦色起来。

不止她,便是满屋里伺候的丫头婆子,也都暗暗纳罕,难不成老爷这是转了子。吃罢饭,宛若和承安告退,两人拐出隔扇门就听苏彻温声道:

“今日便在太太屋里歇了,去把我官服拿来,明日一早从太太屋里直接去府衙……”

宛若心里更纳闷了,听说他爹把莲香凝玉收在房里伺候,有那么两个年轻的极品美女侍奉枕席,却巴巴的来歇在娘亲这里不是太奇怪了吗。

宛若低着头百思不得其解,忽然被身边的承安一把拽住:

“若若想什么呢?你要走去哪里?前面可要撞上廊柱子了”

宛若这才发现已经到了自己屋前的廊檐下,春梅在后面低声笑道:

“一准是姑娘得了老爷的赞,心里高兴起来,就没瞧见前面的路了”

打起帘子的两个小丫头也撑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宛若不理她们的玩笑,迈步进了屋里,姐弟两个和往常一样,一边一个坐在炕头说话。

宛若想起刚才爹爹给的东西,便让春梅拿过来,打开一看,不禁瘪瘪嘴,以为什么稀罕的物件儿,不过是个木头的鲁班球,比上次承安的九连环差多了,那个至少值钱,这个不就是个木头疙瘩。

承安在灯影里打量她两眼,问道:

“怎么若若不喜欢这个?”

说着,拿过来在手里摆弄着玩,宛若瞥了他一眼,忽然心里得了一个主意:

“承安喜欢?”

承安头也没抬的嗯了一声,宛若目光微闪道:

“既然你喜欢,那咱们换了如何,用你的九连环?”

承安嘴角荡漾起一丝笑纹,抬头看了她好半响:

“那日我拿给你,便是给你的,你偏不要,这时候却要巴巴的用东西换,岂不多此一举?”

宛若白了他一眼:

“亲兄弟明算账,知道不?那九连环是你的,便是你大方给我玩,也不是我的东西,若是咱两个换了便不一样了,总之你不懂,就一句话,换是不换?”

承安却道:

“若若要和我算的这样清楚明白,平日里你让我帮你写的字做的文章,可要怎么说呢?”

宛若嘿嘿一笑:

“能者多劳吗,我是为了你好啊!你瞧,你现在写的字也好了,做出来的文章,也大进益了,前儿方先生还很赞了你一场,将来你蟾折桂,记得不要忘了我这个姐姐就成了”

外头传来几个丫头忍不住的轻笑,娘一掀帘子进来道:

“等着咱们承安少爷当了状元的时候,二姑娘早就出门子了,还指望着兄弟作甚?得了,可是时辰不早,明日还要上学,有什么话,明儿再说吧!”

说着,招呼春香进来,承安下地,走到碧纱橱那里扬扬手里的鲁班球:

“这个我拿去了,明儿把九连环给你送来”

承安的影子过了窗子,娘和春梅一边一个伺候着宛若梳洗,娘不由叹道:

“承安少爷倒是好,由着姑娘这样混闹,亏了二太太不在跟前,若是在,说不得就气死了,明明是自己肚肠子里爬出来的,怎的和亲姐姐冷淡,反倒和隔母的姐姐亲近起来”

春梅把宛若的头发拆开,用牛角篦梳梳通了头发,又搅了帕子来递给宛若,听了这话道:

“娘这话说的差了,论起来,承安少爷不过庶子,咱们姑娘才是正经嫡出,虽是女孩,那也是这府里最尊贵的小主子,二太太聪明的话就安份的瞧着,若生是非,如今在冀州难说,等回了京城,随便寻个错,就够她受的”

娘瞪了她一眼:

“你这嘴如今越发轻狂,这话还是小点声吧!不知道哪个耳报神传出去,没准就生出事来,没得给咱们太太找麻烦,二太太怎么说也是主子,便是不敢忤逆大太太,私下里使个手段整治你这么个小丫头,那还不跟切菜砍瓜一样容易”

宛若扑哧一声笑了,她倒是喜欢春梅的子,爽利却并不莽撞,别瞧在房里说话没个把门的,出去了轻易也不说什么,倒也服气娘亲的眼光,她房里这些人都特特稳妥。

只是想到将来自己出嫁以后,若是那翰林府的公子和她爹一个样,或许比她爹强些,就如巡抚刘大人一样,也是妻妾通房一大帮子女人,她能不能接受的来,还真有些难说,毕竟她骨子里是个不折不扣的现代人。

可她要的爱情婚姻在这里无异于一个大笑话,说出来都是惊世骇俗,别人先不说,就是她自己亲生的娘亲,都觉得理所应当,她反抗有用吗。

忽而又烦恼上来,春梅和娘瞧见主子的小脸又有些,便不敢再说闲话,他们这位小主子平日里是好,若是小脸一甭上来,那子也是乖张非常。忙伺候她躺好,落下纱帐,留了小丫头守夜,便都退了出去。

宛若却有些睡不着,侧头躺着,便看到碧纱窗下映着的花木影子,月光透过碧色轻纱落在地上,有些光闪闪的银白,把屋子里照的分外清明,窗下的翘头案上沉香袅袅,此时此刻真如梦中一般。

其实即使是梦,宛若都觉得太不真实,微微一叹,翻个身,寻了一支装满槐花的抱枕揽在怀里,闭上眼不大会儿便睡了过去。

外头春梅听了听动静,便知道姑娘睡沉了,便熄了小灯,躺在耳房的小凉榻上。

再回头说王氏这边,自打去年宛若落水,王氏和苏澈这一年多竟是没到一处过,这时候,猛的苏澈留夜,王氏还真有些不适应,让人备了热水,先伺候苏澈沐浴收拾妥当后,自己才去沐浴。

缩在水汽氤氲的木桶里,王氏说不上心里是喜是愁,是酸是涩,竟是百般滋味混杂在一起难以分辨。

王嬷嬷却低声劝道:

“这男人啊!多喜欢女人们柔软顺着他,太太子就是太刚强了,这些年才弄得夫妻不睦,若是太太稍微俯就些,也不至于弄到如今这般地步,即爷有回转的心思,太太边索拉些身段下来,横竖床第内帏间,谁又能瞧了去,若能再有个嫡子,太太这后半辈子便不用愁了。”

王氏心里也知道这些,那日冰兰临走也劝她,凡事看开些,女人啊!都要睁只眼闭只眼的过活方可,若是事事较真,可不要累死了。

苏澈有心回转,王氏曲意相和,这一夜床榻之间竟分外得趣,自然王氏便再好也比不上莲香凝玉两个,可苏澈心里分的很清楚,那两个不过玩物,王氏可是自己唯一的嫡妻。

说句不好听的话,赶明百年之后,两人都要葬在一起的,和那等寻乐子的不是一回事,以前心里有疙瘩,如今想开了些,才猛然发现,妻子也并非无趣,只是出身所限,端庄自持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