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骋回来了?!

这会儿脑子冷下来了一些,心里便越想越郁闷,正独自郁闷着,鼻子却陡然充塞进一阵异香,饶是在花香缭绕的书房窗前,闻起来也煞是分明。

这样进去,怕不是要穿帮。

虽然现在将那画撕碎了的心都有,可随侍左右报恩这样的狗话,又是我亲口说的,不好好做个书童,总不能做个毛笔。

男人低低叹了口气,沉声道,“光是看着不够,非要捣乱么?”

更重要的是……

说了不受控制,却没说是怎样不受控制……不受控制的美下去么?

我盯着一众随风摇摆的无辜小草,眼冒绿光……灵草堂的乌木门突然被推开,太子殿下手持一把折扇迈入庭院,风度翩翩。

我捂着前襟惴惴不安:“我躲在花里睡回笼觉,就被摘过来了……我一路睡着,没想到会被丢进殿下的浴池里……”

关键地点!

落在男人的怀里,像是落进一汪冰凉的流云,我缩着肩膀跟太子殿下大眼瞪小眼数秒,突然高举双臂做沙雕欢呼状,“恭喜这位大大!你又把我摘下来啦!”

不行,还不够刺激。

九重天看不过眼,派了诸多仙人围剿,杏树妖最终死于北海澜衣公主剑下,身后事也为世人所不齿。

再次睁眼的时候,眼前已经是一片虚无的白,面对着空白系统界面上一行绿汪汪的兰亭黑体,一股平白杠掉暑假下午和整个人生的悔意猛然袭上心头。

一秒被识破的感觉很尴尬,我觉得我整张脸都皱了起来,“我又没说我要去人间玩。”

玄骋轻飘飘哼了一声,鄙视之情溢于言表。

“殿下真不够意思,”被鄙视的我恼羞成怒,“从人间回来没带什么好玩儿的东西也就罢了,多问一句都不许…”

男人被吵得不耐烦,从剪裁精良的月蚕云锦袖中抖出一枚小物什,丢给我道,“拿去,安静些。”

“牙粘儿!”我高举双手欢呼!

古代的牙粘儿就是棍儿糖,本是凡间小孩儿吃的东西,小小一枚就尝个甜味而已,奈何我现在还是迷你花新超级变换形态,不大点儿的棍儿糖举在手里仿佛举着个蒲扇。

天上的吃细是精细了些,吃久了却也觉得腻,我得了糖再也不吵闹,坐在花枝上细细的尝,每尝几口就要热泪盈眶一番,啊!这俗气又熟悉的甜啊!

有多长时间没吃到正常人类吃的东西了……

现在强烈需要不三家!

沉浸在回忆里无法自拔的我察觉到一道视线,我抬头看到玄骋笑的很温柔的眉眼。

对方老父亲般关怀的视线让我一时不知所措。

被我发现以后的老父亲仿佛更加不知所措,眼神游移到一边虎着脸道,“还说没有偷跑去凡间。没有的话,你如何能知道这东西叫做什么?”

糟糕了,要穿帮。

为了不打破第四面墙,总不能将系统的事交代出去,我急中生智转移话题,“可是殿下你去凡间明明是公务在身,随身还要带这么小孩子的东西回来,真幼稚!我要告诉紫滁她们~”

眼看自己在小宫娥眼中的男神地位不保,小白花果然被成功转移了注意力,臭着脸辩解道,“我怎会对这种黄口小儿的东西感兴趣,这次去凡间本来事务繁忙,若不是想着你这个馋猫儿”

话脱口而出没几秒,男人就铁青着脸闭了嘴,说了一半的句子在午后融融的花香里消散。

“馋猫儿”这个词暧昧,“想着”这个词更加暧昧。

这么暧昧的语句不像是仁义礼智信的神仙哥哥会轻易讲出的话。

于是这种不常听到的亲密措辞,对于我的冲击力不亚于十几万伏高压电,所以我一瞬间除了后脖子汗毛倒竖之外,便只能干笑。

明明对待尴尬有更厚脸皮的方法,此刻却大脑一片空白,充斥在心里小小而又雀跃的声音反复讲着一句话——原来我想着他的这些日子里,他也想着我。

早晚要离开又怎样,我只觉得他说出“想着”二字的这一刻,比过去经历的,未来可能的,随便哪一瞬间都值得。

所谓没脑子的陷入爱河,大概就是用千万个心碎的可能性,来换取小小的一枚甜。

我没心没肺一笑,自知失言的神仙哥哥却红着脸冷哼一声,扭过头去。

不说点什么有些奇怪,可想开口说点什么都觉得奇怪。

我坐在花枝上抓耳挠腮的脸红,最后竟稀里糊涂将手里的棍儿糖伸了过去。

小白花余光扫过来,保持雕塑模样巍然不动几秒,随后却出乎意料的低头,乖乖将糖含住,从我这个角度,可以看到他通红的耳朵。

“尝不出什么特别。”装模作样的死傲娇嘴里含着糖,含糊评价道。

“殿下你吃我吃过的糖,你不知羞!”我以此为契机摆脱尴尬情绪,立刻迫不及待的人身攻击。

男人额头上的青筋短暂跳了一跳。

然后“咯嘣”,是麦芽糖被咬碎的声音。

小心眼的太子殿下若无其事摊开另一卷书,嘴里小幅度咀嚼着珍贵的凡间麦芽糖道貌岸然。

我举着眼前仅存的一根小木棍儿,郁闷,鼓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