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大人,恭喜恭喜。”

“太太,老爷回来了。”

众人好一通劝,好说歹说的,贾母才好了点,抓着贾赦上上下下看了个遍,问了好些在军营里的生活,话问道一半,止不住又心疼地直哭说贾赦在外面受苦了,瞧这憔悴的模样。还是王熙凤科打诨,这才让贾母心情平复了许多。

“话说,琏儿屋里,最近可真是热闹啊。”邢夫人悠哉的躺在床上,手里拿着话本,很是幸灾乐祸道,“那一串串的事,都不带消停的。”那优哉游哉的样子,可哪里有半点病重的样子。其实邢夫人本就没病,以前的虚弱,也不过就是为了整治像王熙凤装出来的,这会儿她走了,邢夫人自然慢慢地就‘好’起来了。

王熙凤不明白邢夫人的意图,也不敢随意答话,只好避重就轻的说道:“太太快别说这话了,我家爷也惦记这太太的身子呢,平日就嘱咐我要好好伺候太太,只恨不得能亲自为您服侍汤药呢。”

平儿怕她气坏身子,只好捡着好的安慰她:“太太这不是病了吗?等过了这段时间,就不用这么辛苦了。至少,这般用心侍疾,传扬出去,可都是好名声呢。”

王夫人念声佛,叹气:“这都叫什么事啊,先儿咱们还庆贺着小侄子出生的好事,一转眼,嫂子就这样了。诶,这别是生产时落下了病症吧?嫂子,为了生小侄子,你可受苦了。”却是指着邢夫人是生产落下的病,那孩子,可是罪魁祸首呢。

“太太,二来了。”

绿菊见她迟疑就知道她是不想吵醒了孩子,可她还没嫁人,对带孩子也没经验,实在不好多说什么,邢夫人既然说了不用,她也就不再劝。这时秀梅也拿着水回来,绿菊本来还要说贾母的事,这下也沉默了下来。

外边等着消息的贾政等人一听说邢夫人生了个儿子,也是心思不一,贾政贾珍尤可,毕竟与他们关系不大,只是贾琏,即使开始说自己并不介意再有个弟弟,可真事到临头了,免不得还是想起了先前凤姐的唠叨,只怕是以后贾赦的心要偏呢。当家人的偏心,可是直接关系到自身利益的,没瞧见宝玉因为贾母的宠爱,在府里过得就差没被供起来了。对着众人的恭贺声,也只得勉强地扯起了嘴角。贾珍和他最好,可面对着这样的场面,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拍拍他的肩膀,算是安慰了。

要她当时真跳了出去指责凤姐贾瑞行事暧昧……绿菊浑身一激灵,脸刷的就白了,要真那样,只怕她现在也不能这么全须全尾的站在这里了,想到此,更没脸和秀梅争执了。

王熙凤也凑趣道:“好你个珍大,你自个赔礼也就罢了,平白再拉上个我可是怎么说的?我可是最糙不过的,哪敢当得灵巧二字,更是和你没处比的。”

邢夫人现在很容易就觉得累,吃了饭陪着说了会儿话就要休息,尤夫人很客气的叫人带了去客房,体贴周到地让人小心服侍了,邢夫人也是真累了,等一个午觉睡醒,再问时间,却是过了一个多时辰了。再问王夫人尤夫人做什么,却说是打牌去了,当即也就不着急,慢慢叫人梳洗了,出门散步去。王善保家的问过太医,多走动,有利于以后生产,邢夫人睡得久了,也觉得身子骨直僵硬,正好,散散步活动活动,也神点。

贾琏开始想着自己的事,还真没注意到凤姐回来了,听到声音,吓了一跳,回过神,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我刚才没注意,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果然说起这个贾赦脸上的笑容就多了起来:“还不错,我手底下的人都没问题了,暗自联络的也一切顺利。你就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但跟邢夫人把一切说出来,跟她说委屈?黛玉又有些犹豫。邢夫人这些年对她如何,黛玉自然是清楚的。这满府里,怕也就贾母,能与邢夫人对她的疼爱相提并论了。自她进府,就对她事事关心,处处关怀,就是贾敏在,黛玉想也就是邢夫人这样了。但就是因为邢夫人对她太好,她才会觉得那么为难。不知道为什么,黛玉总有种感觉,邢夫人其实,并没有像她表现的那样喜爱探春,更甚者说,其实,邢夫人是厌恶探春的。

邢夫人一直告诉迎春,要自信、自强,这时代,对女人太不公平,女人自己要都不珍爱自己,那怎么奢求别人珍爱你?原本,迎春以为邢夫人会觉得自己一个人躲在屋子里伤心很没出息,会说她一顿,然后安慰她,也许会叹口气,嘴上不说,但是用失望的眼神看着她。但她没想到,邢夫人不但没有觉得她软弱,反而把一切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登时,所有的委屈全化成了眼泪,倾泻而下,把头埋在邢夫人的怀里,迎春大哭出声:“太太,呜~~太太~~”

这摆明了是岔开话题,邢夫人直勾勾看着她:“我自己身子,自己会注意。倒是你,什么时候跟我这么生分了,居然还瞒着我。要不是听了确切的消息,我还能来问你?你倒好,当着我的面糊弄我!”

邢夫人还能说什么,自然是连连点头答应。不过也就是贾赦的事暂时告一段落了,要不然,她还真可能做不到。现在嘛,为了孩子,她一定会尽力的。

等贾赦半夜回来,小心洗漱了,进了屋子,才发现,本早该睡了的邢夫人竟就那么睁着眼,傻傻发愣,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就有些担心:“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在等我吗?”

“从龙之功,只要没犯大罪,就是别人家全被抄了,也轮不到我们!”贾赦笑着回答道,却没回应邢夫人关于安全的话题。现在皇子的争斗已经进了白热化的状态,他要真在站在了三皇子身边,总要表现出点自己的价值。事实上,他早就暗示了冯唐,要是三皇子能接受他的话,到时候,他保证自己会为三皇子稳住禁卫营。以他现如今的情况,下层的兵士是没问题的,可那上面的……到时候,怕是有的忙了。安全,他本不能确定的事,怎么跟邢夫人保证?

邢夫人忽又叹口气:“就是这身子忒叼,怎么补也不长。明明就是个康健的身子,偏外面看来,生就的一副体弱模样,这不知情的看了,还以为她身子不好呢。亏得我这几年好吃好喝供着,可半点用都没有。要不知道的,怕要以为我亏待了她呢,可把我愁坏了!”

玉容这才笑了:“姐姐说的是,这些事,那些男人自己会考虑,我们就不这个心了,是我自己反应太大了,让姐姐见笑了。”

贾母可不赞同:“你今儿可是六十整寿,本就该好好庆贺庆贺,要我说,合该再铺张些,热闹热闹。儿女孝顺,你啊,受着就是,何必想这么多!咱们都这把年纪了,还能享几年福?等以后老得动不了了,想热闹也热闹不了了~”又指着她,“才埋怨我跟你生分,这会儿倒是让大家瞧瞧,谁跟我生分了?”

邢夫人咬紧牙关,怒火中烧,忽而又想起什么,突然笑道:“既然老太太坚持,那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可爷早就吩咐了,要让几个孩子和冯家的人多多来往,以增进我们两家的情谊,如今这样,我可不好和老爷交代,只盼到时候,老太太帮我辩解几句才好。”

“呜~~好吃!”邢夫人夹了一筷子鱼扔进嘴里,酸甜的味道在口腔里一下弥漫开来,鱼细腻的感,一下子满足了她的味蕾,“迎春,可多亏了你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就不耐烦吃那些煎的煮的鱼,老觉得一股子腥味,就你做的,我还能吃点下去。不然,我怕是好几个月都尝不到鱼味了。”

邢夫人忙摇了摇头,很是惊慌道:“我怎么可能不把爷放在心上呢,正是因为放心上了,才这么决定的啊。”很真诚的看着贾母,“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这虽不是救人命,可也是想要张姨娘改了她那暴虐的脾气,免得下面人再受罚。这可不也是功德一件?到时候佛祖看了,指不定更不高兴呢。”王善保家的眼角一抽,好险没笑出来。邢夫人忽然又啊了一声,恍然大悟道,“不过老太太说得也对,我确实是有些欠考虑了。”贾母脸色少了一点,只听她又道,“张姨娘一个人去庙里,是冷清了点,合该再多找些人陪着一起去才对,人多了,佛祖更能感受到我们的心意。要不,就把院子里的椿儿茱萸也一并送过去,她们也不过是三等丫头,院子里有没有她们都无所谓,送去了,正好和张姨娘作伴!”贾母的脸色迅速又恢复了先前的黑色,甚至是更差。椿儿茱萸,一个是老太太的人,一个,却是王夫人派过去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老爷,老太太,你看,我这么安排,没问题吧?”邢夫人假笑着,问道。

这话张姨娘哪敢答啊,忙不迭地说愿意:“当然不委屈!”

话还没说完呢,就被老太太打断了:“武将怎么了,武将就没门路了?那也是你弟弟,你就不能想想办法?还是你如今进益了,就忘了弟弟了?”

咱们家又不是吃喝不起,你一三十好几的人了,好好地,还去参什么军,现在倒好,弄得家无宁日的。贾母心里责怪贾赦,可面上却不敢露出半点。到底贾赦才是袭爵的,现在又出息了,她这做母亲的不但不引以为豪,反而说三道四,说出去,那荣国府的名声也毁了。再者,贾母虽然偏心小儿子,可也喜爱富贵,荣国府能蒸蒸日上,对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因此,还真不敢过分的怪罪贾赦或是跟他闹别扭。但又要顾忌小儿子的情绪,这可怎么办呢?

“好,那我们就赌了。不就是一支簪子,有什么舍不得的?给你就给你。你要输了,我也不要你什么,给我绣个荷包就是。不过花样子由我挑。”本来就是玩笑,邢夫人也不为难她,荷包这种小东西,探春也是做惯了的,本不值当什么。大家说出来,也就是乐乐,谁也不会当真。至于簪子,邢夫人还真不缺这些,平日送给女孩子的东西,也不见得就比这簪子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