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九娘笑道,“果子酒也会醉人,夏姐姐可别贪甜。”

她一直简单打理的淡黑长发,这晚梳了流云髻,用一朵朵天然的梅花点缀其间,衬一根大梅花的金步摇,清新带洌香气,没有珠光,却出尘的美丽。

“我的娘!”大驴昂叫一声,单脚跳到一边,手臂抬高遮住眼,简直吓煞,目不忍睹。

吴其晗见赵青河以这等理由拒绝,语气颇不以为然,“名家也从师学艺,无不自摹画开始。夏姑娘天赋惊人,又十分勤勉,自然渐入佳境水到渠成,只需慧眼之人推她一把。”

这夜吃罢饭,赵青河与董霖他们散了,回到家中,只觉夏苏的沉默十分异常。

“让江南一带分堂的掌柜们开高价收精品苏州片,若有生客,立查底细,尤其是画匠的底细。”他不能再怠惰。

刘彻言有些摸不准伯父话中的语气,试探道,“伯父想小侄推把手么?让朝廷重新立威,严查伪造商家。”

这时夕阳西下,两人正在等天黑,好出门。

“老太爷已经铁了心要给四郎娶京中名门,除非四郎落榜,否则谁也不能让他松口。”赵大太太知道丈夫说的是气话,“我知老爷为何不高兴。您觉着咱们尽力了,但雪敏不觉着,岑家也不会觉着。她自小当自己是赵家长孙媳长大的,辛苦学习那么多东西,就为了将来嫁过来不给咱们丢人。如今咱们说句对不住,诚意再足,能弥补她这些年么?情绪强烈才说明这姑娘的心眼多实在,其实挺可贵的,可惜四郎没这福气。”

他看得出吴其晗因此瘾而不自觉抵抗,但等这个男人想明白,势必不会怯懦,那时他的瘾念当如何解呢?

赵青河捧着碗,突然走到夏苏左侧坐下,与她挤在一张长凳上,不但不让她换位子,还十分自然地卷了她的衣袖,见新换的白棉布上没再映红,才继续说道,“怪我把你说成赵九娘的恩人,为她受了重伤。”

这晚,夏苏吃第一顿饭,大驴吃第三顿饭,赵青河带着乔连乔生出门了,所以也不用分桌,大伙坐在一起,边说边聊,好不热闹。

赵大太太一见赵青河,心里愣了又愣,语气就十分惊奇,“青河,你怎么也来了?”

他对自己手臂的长度还是很自信的,不过怕有小心眼的姑娘当成狼来了。

他虽看不出名堂,至少知道夏苏会一门绝顶轻功,怪不得能那般冷静。

这头答应考虑,那头就派人把赵青河的底挖了出来。

赵青河如今可不打算多说一个细节,钻进马车,让乔家兄弟能催多快就多快。

“赵青河呢?”指使拆门板的却另有其人,急蹬蹬踩过门板。

夏苏把嘴角往下抿,将自己和墙剥离,垂肩,垂手,灰扑扑,走入素斋堂。

杨汝可给赵青河的一百两,并非立兑的银票,需要他看过画之后,愿意支付全款,方可与三百两一道领取。赵青河没告诉夏苏,夏苏也不必知道,两人亦有十足自信。

所以,夏苏的僵笑柔软了许多,到大太太跟前已是平常心,乖乖静静的模样。

大太太微微动容,不是同情,反而不悦,“你说我们不坚决,你可知老爷为你同老太爷争了多少回红脸。若非万般无奈,我怎会在小辈面前承认失信,放低姿态,与你说声对不住?按理,我们失信的是你父母,这些话本来也该跟他们当面说。只是,我们请了他们几回,他们都道来不了,如今不能再耽误你终身大事,这才不得已与你说了。我会郑重再请他们一回,你要看不上六郎,也不勉强你,我就算求遍苏州府的媒婆,定要寻到合你父母心意的好儿郎,以此为歉。”

“雪敏啊,你也别去了。”大太太给了一闷棍,随后喂粒糖,“前两日收到你娘的信,让我为你考虑婚事。不出意外,明年一定能选好人家。你好好准备嫁妆,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问我,无需不好意思。你爹娘不在身边,府里的事大大小小都要我操心,我有时难以顾全到你,你自己要为自己上心。”

好处拿到手软,要回报到何种地步,才算对等?

赵青河心笑,这姑娘还不如不说。

“董师爷是黄老爷的亲外甥,目前借住黄府。”

夏苏面无表情,“到底去哪儿?”

“你说得对,最后实在不行,就撒银票给他们瞧,几万两撒下去,不信他们不眼红。就算是京中名门望族,谁能给女儿那么多嫁妆带到夫家去?更何况,你的出身委实不差。你亲爷爷的亲弟弟当到户部侍郎呢,现在京里还有他的门生。”说着说着,彭氏感觉底气足起,“我备些礼,送到对面去。”

岑雪敏眼白白看彭氏喝了精光,好心递上帕子。

夏苏气结,转身往马车走去。

夏苏接过一看,吃惊,“三百两!哪来的?”

她觉得赵大老爷很严肃,赵大太太很周全,都对赵青河不错,不像远亲,像寄予很大期望的直亲长辈。

夏苏的防心让她自己总是很注意四周,立刻发现赵大太太的目光,“大太太是不必担心,赵。。义兄确实很会游水。”

华夫人亲眼瞧见后就更肯定了,觉着夏苏模样虽不错,可惜有些小家子气,见人多就好似要晕过去,半点上不了台面。

是么?夏苏再沉思。

大驴嚷起,“小的驴耳,少爷你偷骂,我都听得到。”

赵青河让董霖用的“心肝”二字弄得尴尬,不由骂道,“就你还能考上秀才?满嘴狗臭屁,不会说人话。”眼角瞥夏苏,因她专注的神色而心中安定,“至于那桩命案,你是衙门的人,我是游手好闲的混棒子,能教你什么?滚你家去歇着,我累得眼皮子打架,要走了。”

吴其晗谢过,“待我从京师回来,再请二位吃饭。”目光落在夏苏身上,“夏姑娘手巧,货十分好,颇得我心,希望今后可以多合作。”

赵青河低咒,却对某个偏才抱有巨大期望,“妹妹应该看得出名堂。”

有人惊喊,“死人哪!”

“哦?是吗?”

她虽相信他没认错人,不过即便今晚都是吴其晗请来的客,全然不认识的人,不能贸然上前说话吧。

她是画匠,制造苏州片的画匠。

赵青河爽气笑答,“吴二爷能请我们早到,实是关照我们,平常无从结识这些大商,今日好歹认了脸,我兄妹二人感激不及。”

大驴显然发现事态严重,要去告密。

“你意思是,我让你等得口干舌燥,我好意思么?”傻大个儿不傻,心里透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