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什么好呢?”泰婶表示头疼,看看丝毫没有一点关心神情的赵青河,转而问夏苏。

这并不影响夫妻感情,大老爷与大太太相敬如宾,任何事都有商有量,比起闹哄哄的五个弟弟家里,长房以这种平静和谐的姿态,获得了赵老太爷和老太太的最重视最信任。

这样的姑娘,当然会令人渐渐心折,而随着这份心折,还产生一种非常自私的瘾念。

“妹妹学学孔融,不求顿顿让梨,难得给一只,哥哥就感激涕零了。”他从前不喜欢和人说话,但现在挺享受和她斗嘴的乐趣,或许是死过一次之后,不想再对珍惜的心情轻易丢弃。

“我今早跟少爷到大老爷那儿去,齐管事笑哈哈喊声三公子,吓得我差点坐地上去,还以为寒碜少爷呢。谁知,苏州城里传寒山寺那事,把少爷的名儿去了,只说三郎,所以大家就当成赵府有个三公子。”

杨夫人完全没瞧出来,还伤口撒盐,“琮煜,你看这赵九娘可符你的心思?”

一只手从她身前绕过去?

声音未落,双钩交叉,对准夏苏的颈子,新仇旧恨一起来,誓要割头才痛快。银光横扫,似两把寒扇,苍蝇都钻不过的,毫无缝隙。

他既然敢做没本钱的买卖,心思自然缜密。唐寅的真迹都是稀世之物,民间就算有私藏,也不轻易卖出,画的真假还需旁证,而赵青河出身哪个世家,也得打听。

赵青河叫上乔连乔生,套车准备出发,大驴脸色难看地跑回来,还抱着侥幸的心猛然一沉

谁见了门外立着两个膀大腰圆的差官,谁都会缝住嘴巴。

“拉不开步子就靠边走,别挡别人的路。”撞了夏苏的那个女子,处于外缘,看得出心情不佳,故而恶人先告状。

这回来苏州,原本只是带家眷出游,他虽然嘴上不说,和侄子一样,很清楚苏州片的响亮名声。尽管有一定鉴赏力,喜欢逛画市画铺,参与各种赏评会,雄厚的财力让他能一掷千金,但对名家字画的来源十分注重,非自己信任的行家,不会出手。买下文征明的扇面,是自信,也是直觉,直觉赵青河说得是实话,结果意外之喜连连。在此之前,他想都不曾想过,至少不是明知的情况,自己会下苏州片的订单。

“苏娘。”大太太唤她。

只是这些道理,夏苏看来,毫无用处,不如留下自尊。

岑雪敏始终温和微笑着,跟在大太太右手边,找夏苏说话,“夏姐姐,过两日有空么?菱语诗社要望冬节了,我带你一道去,让姑娘们认认面。”

奇怪,大房对这个家越好,她越是不安。

所以,赵青河说这两幅画变成假的了,让他怎能不大吃一惊!

董霖的身份?

只是想归想,她清楚越夜越精神的怪胎自己,在连着几日闭门画画之后,也是时候出去透个气了。

“而我,有的是银子。”所以,岑雪敏无惧,“连胡氏女儿那等出身,赵家都有纳她进门的打算,反观周家,官身无钱也没用,仍赶了人走。我不知比她们强了多少。”

宁可自己找人进来,也不要别人暗插耳目。

赵青河一脸正经,“妹妹,我给你找个大夫瞧瞧吧,脑子直来直去不会打弯,也是一种傻病。”

“断章取义的是你,动歪脑筋的也是你。”不知道他想什么鬼,搓臂那般嫌弃,“先说好,那两位干涉你的亲事无妨,若管到我的,你可不要乱作主张。”她绝不想进另一个牢笼。

夏苏刚才是眼疼,这会儿开始脑瓜子疼。

赵青河却充耳不闻,自顾自开了朝南的门,只道亲手捉鳝再烹,滋味定然不同寻常。老和少之间,华夫人选择后者,命人拿来赵青河的鞋,又架了火盆设观席,吩咐水屋立刻准备浴汤干衣。

再来一个夏姑娘,一听不同姓,就知不是亲兄妹。

夏苏撇嘴,习惯了不给赵青河好脸,只能做到神情少变化,但她一脚才要过门槛,没想到那位还有话

赵青河嗤笑一声,“你自说自话,我可没说今晚带你去,别掉张驴脸影响爷的心情。”

“从前啊。”现在的赵青河虽然值得他深交,但已没有从前那股直肠子的傻憨义气,有点遗憾,不能让他笑疼肚子了。

“吴二爷定了明日出发上京师吧。今晚不能早歇,要辛苦你了。若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吴二爷尽管开口,但凡我能做,一定尽力。”

想起他出水本不需要游开,是有心顾到了么?

两人沿着园子的莲塘边走,才想着要再去哪儿转看,九曲桥那头的香樟亭里发出几声女子尖叫。

杨汝可心情却不差,“半朵足够老夫开眼。夏姑娘,你家兄长没说错,我杨家确实没有李延之真迹。宋朝距今数百年,李延之是名匠大师,他的画作传至今朝,寥寥可数,有钱都买不到。商家根浅,世家根深,赵氏百年名门,才可拿大师真迹给女儿仿习,比不得,比不得。”

夏苏听赵青河说起杨汝可,但见假山亭上几位交谈正欢的中年人,其中一位面相周正,端着儒雅,不似商贾似文士。

吴其晗只得暂时告退。

夏苏淡淡施礼,不说话。

“好吧,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她对这个家有着眷恋,也是她娘死后,唯一待她真心的地方。

“大驴,我能不能讨杯水喝?”心头暗道,大驴傻大个儿。

夏苏抬起眼,看到了岑雪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