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重新上路,这回两人有聊天。

那是一种舞姿,前所未见的绝美舞姿。

但见十来人脚步匆匆,从昏暗的小路中跑出,多身着官衙灰蓝捕衣。

众人沉溺于这种优雅之中,夏苏率先清醒,不由冲水面大喊,“我不接。”

赵青河仰头,好一份闲情逸志,眼中妙趣生辉,笑道,“文征明仿唐伯虎,杨相公的大侄子还真眼利,这大概是最出色的苏州片了。”

奖是杨家出的,一套名地的笔墨纸和一方上好古砚,价值实在不菲。

夏苏看赵青河手里打开来的扇子,正是那幅文征明仿唐寅的扇面。

“不过,这位夏姑娘可是见多识广,极具鉴赏力,若非名家之作,很难入得了她的眼,你也不必少见多怪。客人赏画的眼光各有千秋,总不能因为有人说几句不好,心里就不舒坦吧。”吴其晗说完,自己心里又有点怪。

这就有两种说法了。

到了日头快落,夏苏起床出屋,就听大驴说起兴哥儿来过的事。

为了岑雪敏这个人,赵青河已受了不知多少笑话,起哄,冷对和猜疑,感觉会无休无止,但能说服一个是一个。尤其是夏苏,她的眼睛会骂人,时不时甩来一眼,就令他感觉自己愚蠢一回。

“你又知他聪明不过尔尔?”赵青河不以为然。

她也打听过,赵六太太并非针对她一家,但凡住在赵六爷外院的,都要缴钱。

就这样。

虽说是托付,也有将娃娃亲进行到底的暗示。

话说,她还真是小心,开溜还要趴屋顶看路线,他又担心她不跟着走。

她惊得变脸,身体却纹丝不惊,一点声息也无。

别人看不见,居高临下的她却看得门清,丝毫不意外。

夏苏猛抬起头,两眼睁得圆圆的,“是的,老梓叔。”

湖畔水边的酒楼饭馆,鲜少生意清淡,又是蟹黄正肥,怎不高朋满座。凉而不冷的金秋,正是男女老少皆宜夜行的难得好时节。

夏苏虽是夏苏,却一额头的密汗,原本梳理整齐的乌发披散双肩,一些青丝湿黏着面颊。

也就是她和吴其晗彼此彼此的意思。

“两家铺子是胡氏的吧,丫头左右走也不怕落入人眼,却不敢走出两间之外。而胡氏母女所在的那座楼,原本不是古董店,就是宝玉阁,临时拾掇了,关上里头的小门,给主子腾出来暂住。三座楼之间的过道前均封了砖墙,加造遮雨檐,檐檐交叠似屋顶,看不出里面。邻居之间造得这么亲近不常见,约摸就是三家属一家,走动方便。”

赵青河稳稳作答,“小侄赵青河见过周叔。”以为报上姓名,这人也会跟其他人一样,惊讶死人复活。

屋门一声跳响,风般卷出一女子,约摸二十**,簪金流玉的牡丹头,妆容齐整妩媚,身段儿摇若柳枝,有三分不错姿色,一说话却无法恭维,对着倒地的门板竖了画眉,不抬眼就骂

他正要换上嘲笑——

“老婆子!快!快来看!我们把什么带回来了?!”

泰婶怎知其中因缘,继续道,“大太太远房表妹胡氏,她的女儿给四公子写了情诗,竟是直接传到老太太的耳里。老太太立刻召了大太太过去一顿好骂,又气又委屈的大太太回去就叫胡氏母女搬走。那姑娘怎能不寻死?所幸救得及时,但也是闹得人尽皆知。老太爷找赵四郎亲自问,赵四郎竟不承认,说不曾收过什么情诗。最后,老太爷就叫人人噤口,不准再传此事。不过,胡氏母女还是连夜搬了,平时跟她们交情好的几家人,一个没打招呼,不知搬去了哪里。”

夏苏拿着酒碗的手竟抖了抖,与赵青河对视一眼,立刻耷拉眼皮,轻轻哦了一声,由喝改为啜饮。

这口气,却实在又是他。夏苏不笑,开始默默夹菜吃。

原来这么个梁君。

此灯从海外来,贵比黄金,灯油更是有钱都买不到,是她离家时带走的,唯一一件娘亲遗物。

谁会对他憎恶至痛下杀手?

进赵府虽容易,进赵子朔的院子却不容易,错过今晚良机,恐怕要大费周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