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对了。周夫人与赵二太太表亲,情同亲姐妹,是来赵府做客的人。周老爷外放为官已有五年,考绩已下,内定明年春升任京师户部。一切若平顺,周家小姐自然就配得起赵子朔。而周小姐与胡氏女儿交往丛密,拿到胡氏女儿的抒怀小笺轻而易举。不过”赵青河语气却是一转。

老马吃得很饱,见他嘶嘶喷气,轻甩银青的鬃毛。

看似无关,夏苏反问,“你觉得不碰巧?”

未婚妻?!赵子朔有未婚妻?!

“放桌上吧。”周姓男子没看那张票,“苏娘,扇面要小心处理,最好打听到吴老板卖了谁,再寻买家。”

“你个直不起腰的没用男人,让老娘生了个赔钱货,还让老娘过这种鬼日子。如今,老娘好不容易给你弄来一份活计,你居然不肯?!”

车夫不一般,相貌堂堂,宽肩阔背,令不少女娘红着脸持续偷望。

她看着长大的孩子,她最知道秉性,请他都不去的那一句,绝非谎话。

感觉赵府养了一群儿媳备选,夏苏好笑之余,想到自己如果是那些小姐中的一个,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果然,这就来了。

当然,到了这份上,脱鞋入席是理所应当。

“大概和栀子花有关的名或景。”夏苏说完,以为这回可以走了。

满目皆书,一室墨香,说是起居寝屋,却更像书房,书桌就有两大张,其中一张桌面堆砌着一撂撂写了字的纸。

黄昏终于落下墙头,凉夜如蔓藤,爬过门框,她点起油灯,随熏烟升起的弱光摇曳,与夜融了,似水还寒。

家里人的闲聊让夏苏放松,不由插嘴,“那么高的陡坡滑下去,又没有脉搏,自然当成死了。只是他如今什么都想不起来,性子也大不一样,看着很是怪异。”

“对外人客气理所应当……”一不留神将他归了自己人,不过,失忆这事若不是赵青河混说一气,倒能解释他从外到里的古怪异样,不过到底脑筋摔通没摔通,仍不可掉以轻心,银子还是要在自己口袋里安稳。

夏苏自然听得出吴其晗********,既不失望,也无尴尬,神色平淡,眼底冷漠沉霜。

吴其晗垂手直身,暗暗尴尬,神色却老道,嬉笑好不倜傥,“青河老弟今早离去,正好我有贵客临门,不及挽留,这会儿来得正好,你我主雇关系虽断,一定要交个朋友。”

他惊讶之余,出价二十两银。

这般神情变化来去,看得掌事全然不得要领。然后,听吴其晗问声人呢,他就想,这不是多问了嘛,人自然在他身后——

铜锁碰手则坠,就好像它是面粉揉的。

办过丧礼的人活得那么好,还让她撞个正着,应该不用多久就回家来了,到时候,他的亲戚,还由他操心去。

初见他时,她曾莫名心安过,觉得靠山蛮稳。

轿夫纹丝不动。

老实说,刘四小姐自己都不太明白,怎么就能轻信庵主的话,莫名答应随这位车主离开,还居然睡了一路,让人唤醒。虽然她娘说过庵主是真善人,可她之前从不曾见过庵主,更不认识这一位。

有个女子声音在屋外喊老梓。

老梓大声回道就来,不再看银子一眼,对夏苏不耐烦挥手,同时吹烛掀帘,却到底压低了声,“快滚,快滚,两枚印,三日可取。”

“周叔那里是五日,我就一道取了吧。”夏苏道。

“既然要去周旭那儿,老子直接给了他就是。你一个姑娘家家的,深更半夜到处乱跑,家里人也不管着。我要是你老子,非打断你的腿不可。”

话,是凶话人,是好人。

夏苏听着门响,静等离开的合适时机。

“老梓,那个新来的娥娘弄得客人不舒服,妈妈让你今晚不用做别的,好好调教她,再有下回,连你的工钱一起扣了。”女子笑说着,轻佻得很。

老梓骂了一通什么,夏苏却是听不清。

在青楼里干活的男人,一般都没法说体面,更何况还是瘸了腿的男人。

她第一回随周叔来,就正碰上老梓在屋里调教完新姑娘。看那女子发散魂飞红着脸,周叔尴尬了好一通,反倒是她神色如常的。

老梓是,而龟公有几种,他专教房中事。

但他偏生手里有一门绝技,本可以出彩,却蒙落尘埃。

她觉得自己唯一能做的,约摸就是不让那门精妙的技艺生废了。

夏苏推窗轻出,顺着原路返回,眼看就快到小门口,忽听园内一声尖叫,紧接着有人惊喊起来。

“遭贼啦!芷芳姑娘的屋里遭贼啦!快来人”

夏苏的魂魄有点发散。

她今夜一身黑,心里原本就虚得很,听闻有人喊贼,顿时恍惚,还以为是自己行踪暴露。心思不集中,矮墙也高,蹬了几次脚尖,竟飞不上去。

这时整个园林都让叫声闹醒了,灯火从各方飘出,眼看着阴影缩光亮似涨潮,往她身前的这块暗地前仆后继,而小门外竟有脚步声,很可能外出的仆从归来,就算她飞得上墙,恐怕只会撞个正好。

时机,稍纵即逝。夏苏一咬牙,返身往园林那头跑去,抢在灯光们之前,影藏影,影叠影,最终目的地却是最明处。最明处,总有最暗处,最危险,却也最安全。

夏苏初来乍到时,已经将此园踩遍,不但知道那位芷芳姑娘的住处,脑中更浮现出整张园图来。

说她胆也是未必,她身形轻又快极,园艺师的巧心都当了屏障,走得却是一条人来人往的主径。

混乱中人声四起,到处都是动静,谁又会为了花点头石诡突这等风吹草动的小事而心生不安?

或有眼明心细的一二人,打灯去照,却已错过,也只能以为成风声。

由此,夏苏的身影安然伏上最明光的最暗处,悄等这场风波过去。

最暗处为何处?

屋顶。

夏苏夜行,很不喜欢飞檐上顶,认为那是一种不实用的显摆,会那么干的人,多属个性张扬,自以为功夫精妙。想她晚上出门,在外必看屋顶廊檐,入屋必看大梁气窗,就防阴的暗的从天而降。

当然,夏苏的这般以为,有很大成份的心虚。

但她今夜上屋顶的做法,无疑明智。

因为有贼,一般最先查看的,就是屋顶墙顶,而查看过了,自然不会再看第二眼。

起晚啦!我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