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老天既让我重活一世,体会到了何谓人间至爱,又为何要在我自以为幸福的时候将他们夺走?

李莞感觉自己的心跳得好快,脑子里像是竖了一道屏障,除了那越来越清晰的箫声,其他一切都被隔绝在外。

现下正是晚膳时间,何妈妈是厨房的管事妈妈,正是忙的时候。

她落后李夫人两步,穿过小花园就看见一处院门,门上挂了块荷叶状的牌匾,刻着“残荷馆”三个字,字体是龙飞凤舞的行书,若不是提前得知只怕还不好辨认。

“不是不是!”寻芳连连摇头,一脸急切,“是小姐给我们使眼色,让我们不用管,而且小姐身边有暗卫保护,很安全,我们才装作不知道的。”

其实也不怪顾成昱多想。顾阁老位高权重,作为他唯一的孙子,从小到大,顾成昱遇到过很多有目的接近他的人,所以他十分厌恶那些攀附权势的人,也格外看重那种心思纯洁的人。

李莞想了想,还真是,就算是在她人生最低潮的时候,也没有像这样被人追着在街上瞎跑。不过,狼狈是狼狈,却觉得很爽快。她不由笑出声,眼睛亮晶晶的。

第二天,李莞辰时就起来了,梳妆打扮好,吃过早饭,去给李夫人请安。

“沛国公……不对啊,我记得沛国公只有两个儿子,没有女儿,怎么……”李夫人突然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睛,“难道是那个佟三小姐,佟书娴?”

“夫人,您慢点走,小心脚下!”眠月伸手想扶她,被她一把挥开。

李莞只好又行了个福礼:“三爷。”态度恭敬,低眉顺目。

顾小姐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几年前正是懵懂无知的年纪,不怪乎会做这种荒唐事。李莞忍俊不禁道:“皇后娘娘真是宽和大度。”

“荷衣姐姐?”小丫鬟一脸惊讶,“您怎么来这儿了?可是大夫人有什么吩咐?”

李莞没睡饱,一上马车就靠着补眠。寻芳拿了张毯子给她搭在身上。

“这是什么声音?听着像笛子,但好像又不是。”撷芳歪着头狐疑道。

侯掌柜回到柜台后,坐到椅子上,看着客来客往的大厅,喝了口茶,白胖的脸上露出惬意的表情,舒坦的靠在椅背上。

女人闻言笑得更盛:“那您可来对地方了,我们店里刚出来一批新样式,您二位里面瞧瞧?”

她今日看的是一本民间小说,讲的是贞女柳菁的故事。大康民风较开放,但对女子还是有诸多限制,讲究三从四德。李莞看了几页只觉得索然无味,正打算换一本,突然听到廊上有人说话。

话音刚落,一个红色的身影突然从门外冲了进来。

李莞被鹤望扶着进了茶棚的里间。说是里间,其实就用黄泥糊了一道陋墙,隔出一个小小的空间用作茅房。丫鬟早已经准备好了,看她们进来轻轻一福。

一个十岁的女人端着个托盘,脚步轻盈的穿过花园,沿着鹅卵石路往里走,路上的丫鬟婆子纷纷蹲身行礼。她个子挺高,穿了件墨绿的裙子,显出盈盈的腰身。细眉杏眼,面色红润白皙,唇不点而朱,正是老庄头口中的鹤望姑娘。

他们想干嘛?她不由在心里猜测。

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只听荀礼大喊一声:“霍澜,这里交给你了!”

然后为首的黑衣人突然策马奔向路边倾斜的山坡,马冲上山坡,快要滑落的时候马蹄突然一登,竟然直接从两辆马车上飞跃而过,稳稳的落地,奔腾而去。荀礼和其余两个黑衣人有样学样,紧跟其后。

一晃神,几人已只剩背影。

“可恶!”李莞忿忿然,对马车旁的几个护卫道,“你们也去,把人给我一个不落的绑来!”然后“唰”得放下车帘。

“小姐别担心,周师傅他们定能把人收拾了。”寻芳赶紧安慰她。

李莞一点也不担心,今天跟着她的人都是葵园的护卫,荣伯千挑万选送来的,她对他们的能力很有信心,她只是有点郁闷,竟然让那几个人从自己眼皮子低下跑了。

这下她对外面几个黑衣人更是恨得牙痒痒,隔着车帘朝外面瞪了一眼:“看我不让他们脱层皮!”想到这儿,感觉心里的气顺多了,接过寻芳递过来的水壶畅快的喝了一大口。

寻芳和撷芳看着她气呼呼的样子,不由相视一笑,小姐这下可算又生龙活虎了。

过了大概一刻钟,外面的打斗声渐渐平息下来。

“小姐,人都绑好了。”窗外传来周观的声音

“好,把人给我打晕带回葵园去,等我有空了再找他们算账。”

“这……”周观的声音有些迟疑。

“怎么,有问题吗?”

“属下在他们身上搜到一个东西……”

嗯?李莞掀起车帘,好奇道:“什么东西?”

周观面色颇为凝重的递给她。

李莞接过来一看,是块巴掌大的铜牌,上面铸着三个隶书的大字,金弩营。

李莞看着手里的牌子不由扶额,她这运气……绝对是开挂的节奏!

金弩营与银扇卫一武一文,有点类似国家安全局,独立于六部之外,由皇帝的亲信掌管。说的好听点是朝廷的监察机构,实际上就是特务机关,专门负责一些见不得人的东西。

她不屑的冷笑了声,道:“把那个叫霍澜的带过来。”

周观就叫人押着被五花大绑的霍澜过来。

霍澜直直的站在马车前,兜帽已经被摘下来了,露出一张铁青的脸,双眼狠狠的瞪着李莞,似有火在烧。

李莞对他的目光视若无睹,淡淡道:“你是什么人?”

霍澜冷笑着瞟了周观一眼,对李莞道:“你们拿了我的腰牌,会不知道我是什么人?”

“腰牌?你说这个啊?”李莞诧异的拿起那块铜牌晃了晃,满脸无辜,“上面又没写着你的名字,我怎么知道这玩意儿是不是你的,说不定是金弩营的哪位大哥不小心掉了,恰好被你捡着了。”

在场的人闻言不由冷汗直流,堂堂金弩营有册可寻的腰牌,这么不小心就能被掉了,然后这么恰好的被人捡着?

霍澜听她睁眼说瞎话,眉头不可抑止的猛抽。

“再说了,我虽然没亲眼见过,但也听人说过金弩营的人个个身手不凡,是举世罕见的高手。再看看你,连我的护卫都打不过,还好意思说是金弩营的人,你当我傻啊!”李莞说着朝他翻了个白眼。

这下霍澜的脸是黑到底了。

“我懒得跟你废话,不管你信不信,我就是金弩营的人。”他掷地有声道,然后眼含深意的看着李莞,“倒是你,身边的护卫身手如此了得,你究竟是什么人?”说完看了周观一眼。

周观始终低眉垂目的站在一边。

“自然是安分守己,遵纪守法的老百姓。”李莞睁着大眼看他,“你技不如人我们都知道了,你不用不好意思,也没必要给我扣高帽子。”

霍澜知道她不会说实话,但是一直被说“技不如人”,正常人都会很不爽,所以他忍不住又瞪了她两眼。

李莞直接无视了他,叹了口气道:“不过大叔,不是我说你,你看你好手好脚的,又身强力壮,干点什么营生不好呀,怎么就……”她惋惜的摇了摇头。

“你这女人……”霍澜实在被她搞得无言以对了,一口闷气堵在胸口,憋得他额头青筋毕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