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的当真不是时候,格格才刚吃了两口,现在忙着与你说话,就又不吃了……”云惠见来人是他,也没了拘谨,见我为了与他说话不再用餐,不悦地出言责备道。

被突然唤到身边原本还有些诧异地云惠听到我的话,脸上出现一抹惊喜。她压抑着早已表露无遗地情绪,试探地小声问了句:“格格这是……肯转圜了?”

“好啊……可是奴才不识字。”云惠应了声。

胤禛一听这话更恼了,将把守的人全部落挨了板子,又换了一批妥帖的过来,还把云惠也送了进来,说无论如何要让我活着,否则我要是死了,这个院子里的所有人都要给我陪葬。

至于胤禛,那是曾经的一个梦,对于他的感觉是仰望,是敬佩,也有倾慕。我不否认在我心里对他一直以来都有着不同的感情,这种感情不是爱情,但是却是穿越了两个时代仍然挥之不去的感觉。所以我待他一直是特别的,我心疼他,怜惜他,我也希望自己对他来说能是特别的存在。

“如果能够平安度过,才是真正的重生。”我暗暗告诉自己这次不能指望任何人,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云惠正伺候着我用膳,突然见晚晴面色凝重地铁青着脸进来。她的嘴唇有些白,戚戚然地看了我一眼,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避忌着一旁的云惠没敢开口。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乌拉那拉氏依旧称病免了晨昏定省,李氏也仍然在禁足养胎。我园里里的瓜果蔬菜也都长势喜人,云惠的伤势也好了大半。一切都太过平静,这样的平静反而让人觉得不太真切,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压抑难熬。

“去年三月三的时候……”我将认识胤禵的经过和后来在王府大街遇到八爷党的那两次交集说了一遍,但是却瞒下了后面的一些事,只因那些事里多多少少牵扯了胤禟和胤禵对我的小心思,我下意识地不想让胤禛知道我和胤禟的交集,也不想让他因为胤禵的心思误会我与他的十四弟有什么暧昧。

让晚晴拿乌那拉氏送来的那两匹好料去做的衣裳也都如期的制好,前些日子从外头送了进来,样式都是最新的,针脚走的极好,连袖口的滚边都甚是平整。

我听到这消息时也是一阵诧异,可是细细想来,也就了然,笑着对晚晴说:“你家主子可没那么多闲工夫处置后院的事,恐怕是嫡福晋自个揣测出了他的心思,正好借着由头打压她一番。不过咱们也别觉得这是好事,既然连你都觉得这是咱家主子为我出头,恐怕侧福晋那边怕也是这么想的,对我的记恨只会更深,以后更加要小心这些。”

正因为如此,我更不会委屈自己去做他的附属物。也许真正的耿氏会,而我——不会。

这日午膳后,见园子里的秋海棠开的正好,便让晚晴伺候着出屋消食。正行着,见小顺子拿了个包袱走了过来,道:“这是格格家里人送进来的包袱,送包袱的人说格格的母亲听说格格被禁足后甚是着急,已经病了好几天,让格格报个平安。”

“快,带我去看看。”我对庞嬷嬷说。

凭着一口怒气,愤然来到东院,但却在书房门前停了下来。

令小顺子退下,心道:李氏性子骄纵,又甚是记仇,之前的事都还没了就被乌拉那拉氏硬生生压了下来,她本就一口恶气未出。加之与乌拉那拉氏一直较着劲,必是将我当做眼中钉肉中刺,定时要拔了不可。只是我一向闭门不出,她也不可能再拿着之前的事来为难,这样一来也不知道李氏会有什么后招对付我。

“是啊,家对我们来说,都已经是只能存在于记忆中的的地方。”我深叹一口气。她的话勾起了我的心思。

至溪涧处未见胤禟身影,想着应是时日尚早,便寻了一平坦处席地而坐,望溪水倒影下的山景,不觉喃喃。

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欧阳修的这句词在如今显得格外应景,想来一入侯门深似海,如今能出府已是万分难得,还不知道是否有下一次的机会,所以自由的时光对我们来说显得格外奢侈,让我们不愿轻易浪费了这样的大好时光。说笑过罢,我应下了她的提议,打算趁这段日子,好好散散心。

在李氏与我之间,乌拉那拉氏此时更倾向于我,这并不奇怪。只是她想让我做什么,我却不得而知,这也是让我最紧张的,所以对我来说,她不是值得信任的人,而我也并没有打算成为她的盟友。

把玩着这只做工精巧的九连环,不知道胤禟让人送这东西给我是何用意,心道:“他这意思是说倘若我解不开就不用送还?”

“你们一天吃这些?粮食呢?不是还有粮食吗?”我觉出些不对劲,环顾他们三人诧异的追问。

目光游移在他的脸上,试图从细微中看出些许端倪,可是面对我探究的目光,小顺子神态如常,没有常人在这种情况下该有的无措。然而这样的平静在这样的时候反而让人觉得不对劲。

正想着,就听见有人进屋,微微侧身看了眼,是云惠拿着一叠银票进来,脸上还带着笑意。

那三个内侍见状不好,连忙上前拉扯,我怒气冲冲地看着李氏,背对着他们,高声斥道:“你们今天敢碰我一根汗毛,信不信明天我就让你们横着出去?”

胤禛的所有责备在我这句话说出口时,全都化作云烟消失在口边。他紧抿双唇,直勾勾地看了良久,突然敛下眸站起身,回到书案前,对苏培盛说:“你亲自送她回内院,叫太医过来瞧瞧,明天她就不用过来了,和福晋说一声,这几天免了她的请安,让她好好歇着。”

跟在几个皇子身后的苏培盛走到我跟前,小声嘀咕了句:“主子想吃粥了”,说完跟着进到屋里。

我没兴趣猜测乌拉那拉氏到底是真觉得李氏的性子讨喜,还是有意隐忍,只是看似乖巧地点头应诺下她的话,道:“谢主子挂怀,一切都好,不缺什么,请主子安心。”

“不管你心里搁着谁,从今天开始都必须给我忘掉。”他沉声说,语气中带着入骨的寒意。

有了这段插曲,这屋里的氛围融洽不少,心下想着身边这三人若真的都是能忠实贴心的,往后的日子自己注意点,想必也不会太难过。

宋氏正倚坐在门前廊芜下的石栏杆上执着绣绷熟练地绣着什么,见到我忙放下起身见礼。

至于那香,我毕竟谙熟中医药理,虽说很难将其中的每种成分都分辨仔细,可是有一种味道却是不管怎样都难掩的,那就是——麝香。

我朝她微微见礼,上前一步递上赏钱,道了句:“有劳姑姑”。可是芄兰只看了眼,没有接下,福身还礼,婉言拒绝道:“格格无需多礼,这是奴才该做的,当不起这个赏。还请格格莫要这般客气,免得坏了府里的规矩。”

面对胤禵无理取闹般的迁怒与指责,虽然心中委屈,却也只能默然承受。这些利害关系我已经和他说的很透彻,可他若还是无法接受,我又能如何。罢了,原本两人的身份就不对等,如今我也不过是案板上的鱼肉,哪里有那么多精力去安抚他的小情绪。

来人将信将疑地接过东西看了看,见果然是做工精致的西洋物件,也不再多问,只说了句:“爷不在府中,你将东西放下就好。”

“奴才惶恐,礼数本该如此,让主子挂心了。”她没有让我免礼,我也只能保持着姿势应对,言语中恪守着主仆的礼数,将思量再三的客套话寒暄出口。

胤禟挑眉一笑,看样子是对于我的说辞半点不信,说了句:“这般冒失可不像你的心性所为。”

“是啊,香山的红叶寻常人可是难得一见,不过你们也别光顾着看风景,酒菜早已备妥,快点过来,省得凉了不好吃。”胤禵跟在胤禟的身后出言化解这一刻的微妙。我收回目光,对他感激的一笑,应了句“就来”。

陪他饮酒是他先提出的,如今本是好意相劝,竟被出言斥责,顿觉鼻尖一酸,咬唇忍下委屈,起身屈膝,低着头请辞道:“爷是主子,做奴才在这里与主子同桌共饮确实失了本分,明日一早奴才就要出府,请允奴才先行告退。”